燕清诧异地看着严律的脸,“那个小孩儿是你?”
真的不怪燕清对严律毫无印象,实在是当时那个小孩鼻青脸肿,加上是深夜,光线不明显,他当时根本就没看清楚那个小孩儿长什么样子。
这是燕清当年加入star前几天发生的事。
赵院长的病情突然加重,燕清不得不将准备好的房租全拿给赵院长做医药费,房租因此延迟了几天。被房东赶出去那晚,燕清刚刚结束代打从网吧回来,他将欠的房租费交给房东,然后揣着身上剩下的三块钱被赶离了租屋。
三块钱,连去网吧开一次机的钱都不够。
燕清就拖着自己的行礼,准备找个地方先过了今晚再说。他到公园的时候,严律已经在了。
严律当时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高已经过了一米七,这身量睡在长椅上有点委屈。而且,人生第一次睡长椅,严律显然不适应,当燕清拖着行李从他身边经过时,严律一个不熟练的翻身,把自己从长椅上摔下来了。
一摔,恰好就摔在燕清的脚边。
严律一骨碌坐起来,抬头就和燕清大眼瞪小眼。
那会儿严律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肚子早就饿得不行,肚子就在这当口叫唤起来,声音大得让燕清听得一清二楚。
燕清从福利院出来,习惯照顾比他小的人。严律穿着破衣服,上面蹭着泥和脚印,看着脏兮兮的,脸蛋也青紫红肿,这幅凄惨的模样,加上他咕咕叫的肚子,让燕清觉得严律看起来怪可怜的。
燕清就停了脚步,从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严律,“给你吃。”
那馒头是燕清买来代打期间饿的时候充饥的,已经冷了。严律没接,是燕清往他手里又塞了塞,塞进他手里的。
塞了馒头后,燕清就拖着行李继续往旁边走,去找空着的长椅。
这个社会,像他们这样晚上没有睡处,只能睡大街的人多得是。长椅太短太窄,加上深夜温度降低,燕清睡得并不舒服,就在他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争执声,他抬眼看去,就见刚才那个小孩儿正和一个提着垃圾袋的乞丐争执。
争执原因也挺搞笑的,乞丐也来公园找睡觉的地方,经过严律身边时看他脚上的鞋挺好,就趁他睡得迷迷糊糊时把他连鞋带袜子的给扒下来了。
刚被扒掉一只鞋子严律就醒了,然后他就一脚穿鞋,一脚光着,冷着脸站那儿问乞丐要自己的鞋子。
乞丐不给,当着严律的面儿直接套自己脏兮兮的脚上了,燕清过去时,严律正死死瞪着乞丐脚上那只鞋。
燕清对乞丐说,他和严律是一起的,让乞丐把鞋还给严律。
乞丐看他们人多,倒是老老实实地还了,但拿回鞋子的严律并没有穿回去,而是又冷着脸坐下,一声不吭地瞪着那只仿佛已经被玷污了的鞋子。
乞丐也没走,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靠着绿化丛坐下,眼睛看着这边,大有等会儿趁严律睡着再来偷鞋的架势。
燕清也没再回他睡觉的那个长椅,他在严律旁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地上的那只鞋。
虽然严律形容狼狈,但燕清能看得出严律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可能遇上了什么事儿,才莽撞地体验人间疾苦来了。
他给严律的那个馒头裹在塑料袋里,还被放在长椅上,严律并没有吃。只是,在燕清坐下的那几分钟时间里,严律的肚子就没停止过叫唤。
那声音实在聒噪了点,所以燕清说:“馒头没毒,你吃了吧,不然等会儿乞丐来偷鞋,你有力气抢回来吗?”
燕清劝了这么一劝后,严律依旧没动,倒是那边的乞丐听到馒头两个字有点激动,拎着垃圾袋又往他们这边靠,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燕清口中的馒头。
严律一把将靠在腿边的馒头抓在手里,警惕地看向乞丐。
那乞丐呵呵笑,说馒头真香,让严律不吃就给他吃,不然馊掉就浪费了。
严律和他有偷鞋之仇,自然不可能给馒头,而且他也是真的饿坏了,馒头一抓在手里,那麦香味儿就不要命地往他鼻子里钻。
然后在乞丐一脸遗憾的盯视下,严律把馒头一口一口吃掉了。
严律饿了一天,头一次觉得冷掉的大馒头居然这么好吃。他吃完馒头,觉得嘴巴有点干,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燕清,燕清已经因为疲惫,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整个晚上,严律没有和燕清说过一句话。
到天微微亮时,和燕清分坐长椅两端的严律,发现燕清的状态不对,呼吸沉重,脸色是不正常的红。
燕清为了挣钱,仗着年轻,白天上班,晚上代打,一直将自己的休息时间压缩到极限。长期下来,他的身体一直处于一个过度劳累的疲劳状态。
更深露重,燕清靠着椅子睡了一觉,疲惫加上受凉,直接发起了烧。
那时严律以为燕清和他一样,都是离家出走的,这一晚上他虽然没和燕清说过一句话,但燕清给了他馒头吃,现在燕清生病,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燕清因为发烧,意识不清醒,严律问他什么都得不到清晰的回答,别无他法,严律只能提前结束自己这一遭叛逆的冒险,回去向自己的父亲求助。
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严律没法打电话,好在他知道他所处的位置离他爸的公司不远,跑着去半小时就能到达。于是他让发着烧的燕清在公园等他,他穿上被乞丐穿过的那只鞋,尽可能快地往他爸公司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