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侧探出头,视线在朦胧的水汽中寻找赫连恒的身影。
倒也不必找,赫连恒仿佛在这方面和他一个脾性,宽敞的青雀阁中只有他一人。男人坐在温泉水中,只露出肩颈胸口如墨的长发束在脑后,松散地盘成髻,有几缕散下来被水浸水,贴着他的侧颈。
赫连恒仿佛并没听见有人开门闯入。
从宗锦所在之处,只能看清男人的侧脸。
赫连恒在喝酒,右手端着酒盏,随意搭在身侧的石头上。就在宗锦偷看他时,他仰起头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再放下盏,提起酒壶,懒散地替自己再斟上。
可真会享受啊赫连恒宗锦羡慕又不爽地抿了抿嘴。
久隆和商渝二州可没有温泉地,以往他都只能在瀑布下洗澡,不管三伏酷暑还是寒冬腊月,权当锻炼意志力。
可为什么,赫连恒这王八蛋,看起来一点也不享受?
男人眼睫低垂,眸中无光,像在为何事兀自伤神。
这一发现让宗锦停住了动作,竟就在屏风后观察起来――赫连恒何须伤神,明明自己死了,对于他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且他在赫连府待了这么几日,也未听闻赫连家有什么噩耗。
忽地,氤氲水雾中,赫连恒举起酒盏,缓慢而慎重地倾斜,剔透的酒映着周边点亮着的烛火往下落,洒在黑色的岩石上。
只恨没等到机会,男人说得极轻,极沉,几乎难以听清,与你把酒对坐。
宗锦更不解了。
赫连恒是三代单传,无兄无弟,妻子早亡,膝下无子他这是在祭奠谁?
看着对方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因温泉而泛红的脸,宗锦思索半晌未得结果,索性也不再想了,直接走出屏风,大喇喇地喊了句:赫连
男人的目光倏地射向他。
不知怎的,宗锦硬生生把那个恒字给咽了下去,改口道:主上。
谁准你进来的。赫连恒也不恼怒,只问了这么句。
宗锦想了想,道:那也没人不让我进来啊?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自己这张嘴,就无法老老实实说点漂亮话出来,赫连恒要是怒了,之后的话可怎么说?
谁知道不远处,男人竟勾起嘴角,浅浅笑了笑。
宗锦:?
又是来杀我的?赫连恒问道。
只因他此刻面色红润,又带着笑,这话像是朋友间的打趣儿般,一点不像质问。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宗锦脾气再坏、再狂妄,见赫连恒这副好说话的模样也陡然间没了恶言恶语:不是,我是有事来求你?
好家伙,他竟然能说求字出来。
宗锦正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己虎落平阳,那边赫连恒冲他勾了勾手: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