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琛,孟钊盯着那行字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陆时琛吗?
入睡时外面好像下了雨,学生时代孟钊其实挺喜欢下雨,但做刑警这几年,他遇到雨夜就有些犯职业病,总觉得犯罪分子会趁这种容易掩盖罪行的夜晚偷偷犯罪。
这一晚他几乎没怎么睡好,一会儿梦见喝醉的周衍摇摇晃晃地走在那个老旧小区,一会儿梦见赵云华一脚踩空跌入楼底,一会儿又梦见高中时的陆时琛俯身在他耳边问他知不知道“嗟来之食”是什么意思。
直到外面的天色变得灰蒙蒙的,有了快要亮起来的迹象,他才真正睡着了。
这次他梦见了孟祥宇二审结束、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那是十二月份的一天,那天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就在法官宣布孟祥宇无罪的那一刻,宋宁和孟若姝都哭了,宋宁默默无声地流泪,孟若姝则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两年多以来的到处奔走让孟钊自以为长成了大人,他想像大人一样忍住眼泪,但是在看到不戴手铐的苍老的孟祥宇站到自己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地留下了眼泪。
从法庭出来时一家人都擦干了眼泪,孟若姝的应激性失语症忽然好了,她伸出手接着雪花,说了从那件事情发生以来的第一句话:“下雪了。”
那声音很哑,不太流畅,但足够让孟祥宇和宋宁高兴得要跳起来。
孟祥宇得意忘形,一弯腰把孟若姝抱了起来,一向抗拒任何异性接触的孟若姝罕见地没有表露出畏惧,而是咯咯地笑出了声。
孟钊当时也在笑,也许是因为很久没笑过,在嘴角扯起的时候他有种僵化的脸终于放松的感觉。
然后他就看到了路对面的陆时琛。
陆时琛当时在看着他,那神情一瞬不瞬,跟他当时看着道路中央的那条狗的神情没什么不同,不带任何情绪,反倒是像在观察某种笼中动物。
对,观察,孟钊脑中忽然冒出这个词,说冷漠其实不太恰当,陆时琛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没有任何喜怒哀乐似的。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孟钊脑中出现这种想法,然后睁开眼,醒了。
这不是梦,他意识到,这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
第19章(无小陆)
早上,孟钊提前半小时出门,把他那辆车送到了4s店修理,然后坐公交去了市局。
这车是孟钊前两年买的,当时他准备用存款买一辆不到20万的大众,因为孟祥宇经营一家二手车行,对车了解得比较多,孟钊在买车前和他商量了一下,谁知孟祥宇一听,非要给他补贴了十多万,拉着他去买了一辆高配的汉兰达。
孟钊迟迟对相亲不感兴趣也有家里的一部分原因,一旦他真的和哪个姑娘谈上了,孟祥宇一准儿又要开始张罗着给他买房了。孟祥宇把他当亲儿子养,但孟钊却不能不把自己当外人,孟祥宇那些钱是要留给孟若姝当嫁妆的,孟钊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下来。
于是他自己打算着,等攒够了首付的钱,再开始考虑这件人生大事。更何况,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是没遇见过让自己心动的人。
到了市局,孟钊刚要抬步迈上楼梯,遇见了从停车场走过来的厉锦。
厉锦跟他打招呼:“孟队,今天没开车过来?”
“车送修了,”孟钊跟她一边走一边聊,“对了师姐,关于周衍的死亡时间你有什么想法没,比如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死亡时间延后的方法?”
“你可真是一心扑在案子上,这一大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呢,就开始想案子了,”厉锦笑道,又想了想道,“让死亡时间延后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比如让死者丧失行动能力后大量出血,因失血过多而死,这样在查到的死亡时间内,凶手很有可能已经逃脱了。但是周衍是被勒死的,出血量很少,不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厉锦说得是很常见的情况,这一点孟钊当然也清楚,但他还是认真听着。
两人到了楼梯口,厉锦要乘坐电梯去三楼,孟钊没去办公室的方向,而是跟她一起迈进了电梯:“周衍的继父是今天来接周衍吧?我再上去看一眼。”
“好,”厉锦按了电梯上的按键,接着说,“还有就是借助药物延长死亡时间,比如在当时只是让死者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在喂了死者药物之后离开案发现场,这样在死亡时间内,凶手也有不在现场证明。但是这样来猜的话,就是赵云华先把周衍勒到窒息,然后再给他喂药物,或者让他闻到可以致人死亡的气体,但死者的体内又没有查到这种物质……”
电梯上到三楼,门开了,厉锦刚要走出去,转头一看,孟钊还盯着旁边的数字显示板,似乎正陷入沉思,她开口提醒了一句:“到了孟队,想什么呢?”
“哦,”孟钊这才回过神,跟她一起走出电梯,“没什么,只是你刚刚的话让我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
“是么?能给你提供灵感那再好不过了,”厉锦笑了笑,朝法医室走过去,“什么猜测?”
“先去解剖室吧。”孟钊说。
到了解剖室,孟钊躬身仔细观察着周衍脖子上的几道勒痕,问厉锦:“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哪条勒痕上检测出了跟凶器有关的残留物?”
“这个啊……我只在勒痕上提取了样本,具体哪条勒痕真是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