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陆时琛又梦见了那个女人。
梦里是一个冬天,天寒地冻,气温低至零下。校门口有很多人站在风中,他们的脸都被呼出的一团团白气氤氲得看不清,那个女人朝他招手:“小琛,这里!”
陆时琛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小男孩撒开步子朝女人跑过去,扑到她怀里。
“冷不冷?”那个女人说着,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弯下腰绕到在小男孩的脖子上,然后搂着他,“车里暖和,快,我们跑起来。”
很奇怪的是,他这个旁观者居然也感觉到了那件围巾带来的体温,还有那个女人手心的温热。
在手机闹铃响起的瞬间,他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温热,想跟那个女人一起跑下去,想去她说的更暖和的地方。
明明已经醒了,但陆时琛还是闭着眼睛又回忆了一会儿刚刚那个梦。
那个女人是他妈妈,他看过她的照片,知道她叫时辛,生前是一个平面设计师。
十岁时从那场车祸幸存下来之后,那些心理医生曾经试图用他母亲的照片唤起他的记忆,但陆时琛每每看到她的照片,都会感觉到剧烈的头疼,以至于治疗过程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前两年,他开始偶尔梦到他妈妈,有时候间隔几个月,有时候间隔几周。
梦里他妈妈的面孔有些模糊,但他却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会让陆时琛拼命地想回忆起十岁之前的事情,但如果想得太费力,他的头疼症状又会剧烈发作。
也许是因为昨天看到了孟钊和他妈妈的合照,他才又做起了关于自己母亲的梦,陆时琛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下了床。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似乎亮起了绿灯,人潮涌动,赶着上班的行人们形色匆匆地穿过马路。
陆时琛觉得挺放松的,这些年在国外他一直保持着只睡四小时的习惯,他不太需要睡眠,只需要高浓度的咖啡来维持精力。
心理医生说这样的生活习惯不但不利于他的精神状态好转,而且可能会加速消耗生命,导致短寿。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在危言耸听,反正陆时琛没当回事,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太长,变得衰老而无力,在他看来会是一件无趣且可怕的事情。
不过,这几个月回国之后,他反而开始睡起了懒觉。许是因为生活作息逐渐规律,他的精神状态也慢慢好了起来,心理医生上次甚至给他减轻了药量。
陆时琛看到那辆黑色的汉兰达驶入了市局,然后那辆车停至停车场,孟钊从车里下来,跟同事打招呼,踏上市局大楼前的台阶,然后消失在市局大厅里。
床头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陆时琛收回目光,转身走到床边,躬身拿起手机。
上面写着:“温颐疗养院,地址发你了。”
*
早上八点,刑侦办公室的人各司其职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周其阳和任彬继续去走访当年的被告,程韵坐在工位上,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在系统中查询案发班级的所有同学的背景资料。
孟钊给周衍的继父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一下周衍高中时的成绩单,对方对这事儿挺挂心,挂了电话后不久,就传来了三份周衍高三时的成绩单。
孟钊把那张成绩单打印出来,盯着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倒是能看出赵桐的成绩下滑得很快,三月份时赵桐还在班里前十名,到了四月份就下滑到了中段,等到五月份,赵桐的成绩已经成了全班倒数第一——他交了白卷。
但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孟钊来回看着这三份成绩单,猜测着那人在短信中说的“成绩单”到底是想提供什么信息。
“钊哥,资料都查好了,”程韵拿着一沓资料走过来,“这班有钱有权的人真是挺多的,绝对是那种‘特别关照’班,我们高中时候就有这种班,全校的好师资都可着这一个班招呼……”
孟钊翻看着那沓资料,程韵已经把当年班里家庭背景优越的孩子放到了最上面。这些人中,有区长的儿子,有教育局局长的女儿,还有集团老总的儿子……
以这些人的权势,帮忙安排工作善后处理都不是什么难事,虽然缩小了范围,但看来事情进展得并不会那么顺利。
孟钊拿起笔,在几个人名后面做了标记,然后递给程韵:“查一下这几个人的通话记录,看他们跟那几个被告之间最近有没有过联系。”
把任务逐次交待下去,孟钊开车又去了一趟文昭高中。
大概是因为文昭高中是本市最负盛名的私立高中,对于警方的问题和要求,校方的配合度并不算太高。
程韵打电话跟校方索要成绩单和毕业合照时,校方工作人员以“必须有相关证明”为由拒绝传真过来。
孟钊本来也打算今天去赵云华的旧家里跑一趟,于是就顺便跑了一趟文昭高中。
上班早高峰还没结束,路上车流拥挤,主路太堵,孟钊又抄了小路。
文昭区是明潭市的老城区,虽然相比市区,此处略显偏远了一些,但因为明潭市的著名景点都集中在这片区域,又赶上近几年政府在旅游业重点发力,于是文昭区吃到了不少政策红利,经济发展不亚于市里那几个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