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到现在对方都未曾露出半点异样,她实在是拿不准,对方与故人到底是否有牵连。
可等到真正赴了约,对方却只是抱着一张被绸缎裹住的琴,唇角牵起一丝着实无害的笑意,望向她。
柔软的月光蜿蜒爬进六角亭,一半落在含笑等候她的男人身上,一半洒在青石砖面上。
棠华下意识有些感慨。
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弹琴时雅致,饮茶时勾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解开绸布上的系绳,缓缓将里头包裹着的琴取出。
不过就在棠华出神的片刻里,对方便已先开了口。
他说:棠华小姐,你的琴。
琴......?
她的琴?
棠华有些愕然,但露出的那一截琴头已然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深黑色的木漆,上面有稀疏漂亮的天然纹路,如同劈开黑夜的一缕月光,在她熟悉到不能忘怀的记忆里,那道纹路破开整张琴面,是琴身上最特别的一道印记。
棠华无暇顾及其他,颤抖着手接过琴,将剩下的绸布取掉,整张琴的模样便展现在她眼前。
琴很新,崭新,漆色泛着自然的光泽,纤尘不染,一看就是近两年才成的琴,但是从制式到模样再到细节,都和她前世所得的那张一模一样。
她震惊望向月色下含笑不语的男人,对方表情却未曾有半点松动或是异样,一切如初,只微牵唇角,含笑望着她。
似乎是棠华盯得太久,对方明白过来她的疑虑,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前年你在我这里定了一张琴,如今恰好琴斫成了,我便顺道带给你。
前年?
那就是这具现代身体原身尚在的时候。
难道她真的找对方斫了这样一张琴?
世事何曾如此巧妙?
棠华不语。
半晌,她收起所有神色,目光却仍旧落回朗然而立的男人身上。
男人比她要高上一个头还多,这一次她微微抬起视线,直直望进对方眼里,誓要看个分明。
片刻后,男人缓缓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垂下眼帘遮住神色。
是礼貌,是克制,是矜持,却不见半点慌乱。
棠华重新看向手中这张琴。
前世,故人也善斫琴,经由他手斫制的七弦琴向来名扬天下。
而她及笄那年,对方便应允为她亲手斫一张世间最好的琴。
直到她离世前不久,她才收到那张琴。
彼时她问对方:琴尚未有名,先生可否赐名?
故人含笑沉吟,留下一句容他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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