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后,马车很快进入了闹市区。隔着车帘,还是能听到错落不绝的喧闹声以及骏马时不时的嘶鸣。
十野马今日特别躁动,绕着马车转悠了好几圈,还抬起前蹄逼停过拉车的马,许扬确信它这般反常不是因为自己没骑它回去。觉察到行人纷纷循声看过来,他终于没忍住探出头,指着马鼻子冷了口吻道:再闹腾,以后我出门就不带你了。
十野大概是听明白了,头颅和马尾垂了下去,默默跟着。
许扬回到车厢后,看着小言琛认真又乖巧地端坐着,眉眼都柔和了许多,他笑道:别人都说哥哥的马极有灵性,我有时觉得它都学成精了,可惜学坏不学好。我们家琛儿这么乖,长大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琛、琛儿?小言琛轻颤着睫毛,有些无所适从,又有些受宠若惊。许扬揉了揉他的脑袋,莞尔道: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人丁也稀少,你若不喜欢我这样叫,可以说出来。
过了好半晌,眼看就要到拐去小道的街口,接近将军府,小言琛才终于撤回盯着地面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许扬,喜欢的,扬扬哥哥。
第49章 将军府
回来的时间并没有告知将军府,但看门的小厮老远就眼尖看出是东宫的马车来访,立刻去准备了轿凳。
许扬一掀车帘先出来的时候,见此有些哭笑不得。他落地转过身去,询问跟着出来的小言琛:自己能下来吗?不然哥哥抱你。
能。小言琛点了点头,提了衣摆顺着轿凳走下,落地后还冲蹲下扶着轿凳的小厮道了谢。随后,他环顾四周不知在想着什么。
对方显然不像同龄孩子一般爱动,在外的行为举止并不胆怯,甚至还有些翩翩公子的优雅。许扬再回想起皇帝的谨慎,越发确信言氏家族的不寻常,至少不是一般的前朝余孽。而今,他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了。
目送马车返回后,许扬恢复笑颜,牵着少年的手入了府。
许氏是在江南发家的,除了许敬时兄妹这一脉执着北上打下黎国的江山,家族中的其他人都在江南继续经营陶瓷和茶酒生意。
许敬时征战在外的时候,基本没有返乡的机会,但将军府的庭院构造却有着浓郁的江南特色,像一幅写意山水,白墙黑瓦,丛竹假山,前庭的左侧是鱼塘残莲,右侧的蜿蜒回廊旁是甘泉凉亭,处处布景都是格外精致。
乍一看真不像是武将的府院。
许扬想着先带人用个早饭,再梳洗一番,便一路径直走到自己的青云院。才命令小厮烧起热水,主院那就请他过去了。许扬咬碎咽下嘴里的糕点,顺手擦去了小言琛脸颊的面屑,说:慢慢吃不急,待会侍女给你放水沐浴,有什么需要跟她们说。
好。小言琛细声应完,注视着人挽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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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扬自是做好了一回来就被叫去盘问的准备,他快步走到主院的书房后,就见许敬时磨了墨在练楷书,那一笔一划分外有力,显然是还在气头,根本没静下心的结果。
母亲秦靖媛也在,不疾不徐地给爷俩各倒了杯热茶。她将茶杯递到许扬面前,语气温和地问:那孩子带回来了?
嗯,在我院里吃早点呢。
秦靖媛点了点头,轻笑着又问:扬儿这是要自己教养?娘亲还想着叫人打扫你幼时住的房间,平日你去军营,就帮你照看一二。
确实是打算带在身边自己教,若是去军营,不是什么要事可以带上。不然放在青云院,看顾的人手也足够了。许扬说完,扶着秦靖媛重新坐下,自个随之也落座到一旁。
然而他还没坐热乎,许敬时就低吼道:你个逆子给我站起来!还带去军营,你知不知道自己带回了个什么人。音落的同时,手下静的最后一笔还是写歪了。
爹,你吓到娘了。许扬腾的一下立直身。
别提你娘,她救不了你。许敬时一把将笔杆子甩在桌上,走了出来,也别避重就轻,就回答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个什么麻烦。
许扬顿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只知道是前朝言氏遗孤,扔在明理书院自生自灭,其他一概不知。
前朝二字就足让旁人避开,你怎么还能自己跳进去呢。许敬时指着对面低垂的脑袋,气不打一处来,昨日之事朝中已基本知晓,现在官员们私下议论太子还稚嫩,明着说你愚钝。从军三年练不出个铁血丹心,倒愈加妇人之仁,还公然在宫宴上做戏,出风头,踩着太子把外人给捧高了。
许扬张着嘴,想辩驳一点,最终还是在许敬时的炮语连珠下放弃了。
幸好,最后的最后没糊涂到底,求的是赏赐,不然咱家这会连写字喝茶都别想了,蹲天牢抓耗子吧。
秦靖媛发了笑,终于没忍住插了嘴:都离谱到哪去了,儿子这么大了还这样吓。她起身拍了拍许扬的手背,接着说:别听你爹胡扯,没那么严重,礼部尚书前几月来拜访时还问过娘亲要不要个孩子作伴。这言氏遗孤要真那么不可碰,根本不会挂个免死金牌扔到明理书院去,是咱家的立场太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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