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失笑,这外号,比自己给庄子取的“大鸟巢”还闹着玩。
何梵继续道:“对面位是雷家‘放火王’雷踰求。”加一句,“‘六分半堂’的人。”
南星点头。
何梵继续道:“高个子黑脸的是‘饭王’张炭,老大应该认识。”
南星再点头:“幸亏只有他一个,若是其他活宝也跟来,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何梵笑道:“这是迎接方巨侠,想来苏楼主也不会让人胡闹,给方巨侠添堵吧。”
南星乐呵呵:“小二,你现在用词越来越准了,可不就是‘添堵’。”
要说唐宝牛、方恨少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南星是不信的。但这世上就是有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南星想起来就替那位素未谋面的沈虎禅头疼,带这么群人在身边,至今没被拖累死也算他福大命大。
何梵笑笑。本来公子和世公是不准备派人过来的,但老大想看看传说中的方巨侠,公子就让他们四个商量谁陪着过来。想想也是,若是公子或者师叔们陪,代表的就是府里,太正式也太刻意。客院里那位准姑父也不合适,因为来拜会方巨侠的肯定有“六分半堂”的人,此时雷损刚死,碰见了难免尴尬。
于是,他何银剑就众望所归的担此重任了。(其实是抓阄抓到的。)
公子交代了,带老大来,要给她介绍各方来人,要帮老大听着这些人说话有没有什么“言外之意”。任务还挺重的。不过心里有底啊,有老大在,她是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的。
在场都是高手,这边说话也没避着,各自身份都不是秘密。张炭在何梵介绍完人后,就上前几步来跟南星问好。
南星还礼,她对张炭印象比唐宝牛和方恨少好。
正要寒暄几句,众人神色不禁一凛。南星“神识”则早就看到了。方歌吟并没有带许多下人和行礼,身边只跟了一个穿着打扮包括相貌都很普通的门人而已。
张炭因为跟南星打招呼,站得靠后了些,给温家那对兄弟抢了先。
这种在城门口的见面,寒暄一下后,真正目的就出来了。
温壬平:“我只是替巨侠感到不平。”
方歌吟:“哦?”
温壬平鹰鹫一般地盯着方歌吟道:“你本来就是天下无敌,过去半生如许辉煌、离奇、多彩多姿,而今又何必如此自凄自苦、自我放逐!”
方歌吟微笑道:“苦?我不苦。这样活着才舒适。打打杀杀,在别人尸首上站起来的成就,送给我也不要。在腥风血雨中挣回来的名誉,我早已厌倦。闲时看看云,无心出岫;忙里偷偷闲,自寻快活。这不是很写意吗?”
温壬平听了那么闲淡的话,倒是给那一份写意自在弄得有点尴尬,“你有绝顶武功,大好人才,为何不为国家效力?何不以军功成万世之名?不为君王平天下取千里江山?”
方巨侠扬了扬眉,“什么是为国效命?如果要灭敌人歼异己,定必要攻城略池,岂不是要血流成河,杀人放火吗?那些人不是人吗?他们没有妻子父母儿女吗?他们没有家吗?万古之名,留不留也罢,人只有一生,只要不行恶、多行善,还得不许恶人恶下去、保护好人好下去,那就得了。秦皇成千古之名,到底还是给人贻骂千年,死了之后骸骨还得当杀子斩将的傀儡。汉武开疆拓土,求仙不成,到底一死,还得杀爱姬屠大臣搞得个尸横遍野,封尽了禅也找不到半个神仙。”他笑了笑反问:“你是为皇帝说项来着?”
温壬平给方歌吟一眼看穿,更是不甘休,“当今万岁,一意纳贤,求才若渴。你一身本领,纵横天下,何不为圣上统领军队,成就不世功业?保准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连南星都听不下去了,小声跟何梵道:“谁派这么个活宝来的,结善缘不成反而得罪人。”
温壬平和其胞弟在温家辈分极高,连名震江湖的“洛阳王”温晚,在温家的排行里也是这两人的晚辈。只是他们与温晚颇有交情,只平辈论交而已。
除了都是用毒高手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博学强记,知识渊博,文笔奇佳。对史学有非常独特而精深、透彻而广泛的了解,是以,亦是江湖上的两支“史笔”。很多江湖上的人和事,武林中的战役和冲突,都由他们作了记载,甚至都听信他们的评点、诠释。
何梵知道南星这样说话为的就是让他们听去,还以为这两个“老字号”的高手会忍不住生气,谁想温壬平却对南星拱了拱手:“福安郡主。”
何梵一想也就明白了,温壬平的文笔为朝廷所赏识,召他为史官,专为朝廷记述一些江湖铁事,武林秘史。而自家老大的爵位可比他高出一大截去,难怪被说了也生不得气。
倒是方歌吟打量南星一下,挺感兴趣的问道:“你是诸葛之女?”
南星挥挥手:“我不急,您先慢慢应付。我来的晚了,总有先来后到,不好插队。”
方歌吟笑了,和一只挂在脸上淡淡的从容不同,他是真笑了。“好,那便一个个来。”
张炭抱拳:“我们‘金风细雨楼’也是要上战场杀敌,为国行杀戮之事的,便不来讨方巨侠的厌恶了。”
方歌吟依旧一派淡然,“苏梦枕,他很不错。若我年轻几十年,恐怕还真会与他并肩作战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