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之前,我还没怎么喜欢过人。”慕容显言语里带着不自觉的委屈,“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叫变心。”
虞姜呼吸顿了下,慕容显不怎么会说甜言蜜语,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简直比打一场仗还难。可是不会甜言蜜语的人偶尔吐露的话语,却异常的顺心。
“而且也没有新妇在新婚后第一日说这个的。”说完,他松开抱在她腰上的手臂,“快点说点天长地久的话。”
虞姜回头一眼,见着他眉梢眼角里全都是委屈,倒像是自家弟弟妹妹挨了冤枉的可怜。
“好,”她带着浅笑,“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竭。山无陵,江水绝,冬雷震震,夏冬雪,才敢与君绝。”
汉乐府的情歌,她信手掂来。柔软的调子从她嘴里说出来,缓缓流水流淌在心上,慕容显倒是被她这话给弄笑了。
“好啊。”
他握住她的手,已经临近立冬了,人坐在车里也有些冷,他倒是滚热的一个人,掌心也是烫的。比那些所谓的炉子都好使。
“你这么高兴啊?”虞姜望见他眼里的快乐的浮光,忍不住问。
慕容显握紧了她的手,“我自小是我伯父伯娘养大的,虽然他们都是将我当做亲生儿子一般,但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有时候不记得还好,要是记得就是平白添了无尽的烦恼。我知道我阿爷没了,紧接着我阿娘不见了,我一场大病活了下来,也不见阿娘,伯父伯娘哄我说等我完全好了,阿娘也就会回来接我。可是时日一长,从其他族亲的口中,我也知道,阿娘已经抛弃我去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比起凉州那种荒凉且四周不是胡人就是柔然人的地方,洛阳还是更得她心意。”
虞姜没有被母亲抛弃过,她在母家无忧无虑长大,就算同父异母的兄长和其他族人对她穷凶极恶,但于她来说,没怎么和他们打过交道,也没有将他们当做自己人,只是一群挂名与己无关的亲戚。她对背叛感受不深,但也明白母亲对于孩子的含义,这世上恐怕也少有什么事能比得上母亲把自己抛弃的恐惧和无助了。
虞姜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安抚,这个时候贸然开口一个不好就会弄巧成拙。她还是决定沉默下来,做个聆听者。
“开始哭过,后面听到她改嫁了,我也就认了。”
慕容显笑了一声,摇摇头。
“只是我到底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雏子了。伯父和伯娘对我都很用心,我也感念他们的好,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寄人篱下的悲凉。”
这悲凉和孤寂他不好也不会表露出来给人知道,伯父和伯娘对他已经足够好,他不能再给他们添什么麻烦。
他原本以为自己见一次亲生母亲就好,可是真的长大之后去洛阳,见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生母。生母令他很陌生,似乎是完完全全不相干的贵妇人。而生母对他也是冷淡,一来便是以强势的姿态插手他的事。
他那时候一路南下,心里只觉得无边的孤寂。天地之间唯独他一人独行,空荡一身。不过现在那股空寂冰冷已经荡然无存。他已经有她了。
他曾经喜欢也习惯于自己一人来去。赤条条没有任何牵挂。不过现在却不觉得,在世上有牵挂其实还是一件十分好,让他沉湎的事。回想过往,慕容显竟然也有几分稀奇和疑惑,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再让他去过那样的日子,他根本受不住。
慕容显低头看她眼里漫漫流光,低头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虞姜一惊,手都摸上了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把心里所想全都搬到脸上了。
这做个聆听者不是那么好做的,男女不同,性格不同,该有的应对也不一样。若是姑娘,就要和她一同感同身受,要是男人,那还是不要把同情直接摆在脸上为好。
“我……”
虞姜才要说她没有,慕容显垂首下来,“那既然这样,你多爱我,多疼我。”
虞姜如遭雷击,她嘴张开,好半天都不能合上。对上慕容显的双眼,更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脑子里想过了许多,但是没有一个是能和眼下对起来的。
慕容显急着问她要一个结果,身形向她整个的迫过来。
当即就有些微妙的变化。
两人已经不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做过,他们成了夫妻,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他迫近过来,虞姜越发敏锐的感受到他的气息,头脑里不自觉的会想到昨夜里湿热的肌肤触感,还有那根本忽略不得的胀痛。
“当然了。”她头昏脑涨,不知道是被眼前这张脸给晕的,还是被昨夜那香艳的回忆给拉进了那场天旋地转的厮磨里。
脑子里晕陶陶的,顺着慕容显的话就点头了。
慕容显望她的神色里有些不寻常,她浑身上下柔软的厉害,被他搂在怀中,随时化作一泓春水。
他低头下来,气息交融在一起。虞姜一手按在他胸口,“大街上呢。”
冬日里的马车为了保暖,车壁都比平日里的要厚实一些。但是再厚实那也是木头,木头能隔断多少声音难说,彼此之间说话还好,要是别的。又在大道上,她才不想让别人听到什么不可言说的声音。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慕容显问。
虞姜正要拧他,慕容显完全俯身在她唇上一亲,笑眯眯道,“我的确是想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