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芳捧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原来他们夏国,还能将齐国逼到如此地步?
张崇明笑了笑:这事若是放在三年前,谁会相信呢?可它真就发生了。这两年里,夏国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你虽不在外头,想必也从狱卒口中听到了些许。
李庭芳不语,他的确日日都有打听,狱卒虽然知道的不多,可就他们所说的内容也每每让李庭芳错愕不已。
张崇明也不嫌啰嗦,仔仔细细地跟他说起了这些年的变化,顺便还提了一嘴顾淮南。这小子在东京路混得那叫一个风尘水起,将朝廷派过去的进士们也治得服服帖帖。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这些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终究还是比不得年轻人。
李庭芳在听到顾准南这个名字时,神色越发痛快悔恨,只是张崇明却未注意到。
张崇明想起了往事:圣上登基之处,你我都不看好他,觉得他百无一用。那时圣上反倒更器重你一些,若是没有安王那桩事,也许咱俩还在朝中争得你死我活吧。
李庭芳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所以,张丞相今日是来看李某的笑话?
非也,只是忽然想起了往事,心头百转千回,想见一见你这个故人。
张崇明从前是不大大喜欢李庭芳,但他也用不着那么卑劣,故意跑到这儿来看别人的笑话。
认真比较起来,他跟李庭芳其实都差不多。李庭芳因为不信任萧瑾,选择投靠安王他也因为不信任,放任朝中贪官污吏横行。虽说之后迷途知返,但是圣上待他也都是客气有余,亲近不了。比不得王从武,甚至比不得后来的韩攸顾准南。
张崇明坦然:我来这儿,只是想同你分享齐国兴许马上就要灭国的好消息,仅此而已。
他太高兴了,可冯慨之一走,他在朝中却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能与之分享的人。
说完之后,张崇明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他忽然觉得可惜:若是当初你我没有那么消极,坚定地站在圣上身边辅佐他,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模样呢?
李庭芳痛苦地靠在墙角,转过了头,不去看张崇明。
张崇明再无话可说,转身离开了。
狱门再次被关上,方才狱中的那点光亮也渐渐隐去。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李庭芳如死水一般的心境再次起了波澜,变得晦涩且昏暗。他也曾经光风霁月,曾经受人敬仰,也曾经与萧瑾并肩而行,可是这一切都葬送在他的虚荣与贪念中。人呐,最忌讳一个贪字。倘若他当初牢记先皇临终嘱托,做一个无愧于天无愧于地的纯臣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李庭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鼓声阵阵,万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