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婴轻咳了声,顿时那些人作鸟兽状都散了,尚乐南面露无奈之色:楚令那个家伙嘴巴大,跟他们讲了,我也拦了的。
没事。
尚乐南道:山人说你能想明白,他很高兴。
第294章
这群人仿佛就呆着不走了似的, 接连几日,姬安都能看到一些人影在暗中观察,一旦姬安出现, 那几道目光立马投来。
姬安很难装作不知道。
放学之际, 姬安常去山林里看夕阳,因为这日放得格外早, 他就先去山顶瞧那群鹤, 鹤是山人养的, 孤云野鹤, 清闲自怡。
姬安来得次数多了,它们也就熟悉了, 见姬安上来也见惯不惯地干自己的事,梳着雪白翎羽。
但这一日格外不同, 这些鹤不似庞日那般悠闲自得, 反而叫声凄厉, 像遭遇了什么恐怖之事,姬安心中诧异,忽然听到密密山林中传出一阵耳语,似是一道清亮的女声。
姬安朝那个方向走去。
直到看清了眼前, 瞳孔倏然猛缩了下。
在闲林间, 站着一个红唇明眸的美人, 眉挑入鬓,额发间明珠闪耀, 一袭直裾宫服垂地,眉眼间逼人的傲气。
她衣上的青雀黼黻隐入玄衮, 玉冠洞穿云山星象, 而兽纹傍身, 星眸却含厉。
手里那把锋利至极的长剑已然出鞘,刀口的方向,是正坐着鹤发童颜的郁青山人以及郁青山人膝盖上的猫猫头。
即便是姬安,也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悄悄离开是最好的,可是真的很好奇,因为他所知道的郁青山人就是个老古董,怎会遇到如此震撼一幕。
还未等他想明白,就被他们的声音震得连手指都收紧了。
如今是君主下令,来请师兄出山。北荒尽是狼虎之国,又有东南虎视眈眈。我孟国处洛水之南,贯穿宓河,如今镜水撞裂,北道失途,礼崩乐坏,人不如禽兽,师兄当真铁石心肠,不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吗?
郁青山人揉着猫头,愈发沉默,眸间晦暗难明,一黑子落盘,谷粒尽散鹤飞啄食:陛下。
孟祯看着盏中青叶沉浮:天下之大,愿为师兄庇身之所,此后五湖四海,名震天下。
山人垂目:那并非我所愿。
千里之骥,日行千里,然驱之不往,引之不前,若落入他人之手,不如为烹肉,何以因千里之名挡六合之道?孟祯的指甲盖隐隐按在盏上,语气平静,师兄愿做孤马,孤奉一烹具也未尝不可,为阁下,焚林毁观。
郁青山人像是被那声焚林毁观触动,面色完全变了,跪了下来,女子周身香烟欲动。
山人抬眸,便能瞥见龙纹金鳞密缀的一角,而衮龙若浮,深陷的颅,就印在万里朝宗的幻梦间。
如当年他出山,看见玄衣朱裳的孟祯靠坐在龙椅之上,冕旒震缨,垂珠遮目,落手出便是一句淡淡的杀字。
姬安呼吸一紧,也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谁。
孟国国君,长宁君的母亲,孟王。
再听就是要命的事情了,姬安才想起来要跑,但孟祯已经剑,姬安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孟祯走到了郁青山人面前,手指抚上了那发顶,声音很轻。
师兄听说过天子之剑吗?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昭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孤负庄生剑,斩宵小,匡诸侯,服天下,他们三番五次上书不断。
孟祯猛然松手。
山人磕倒在野地里,听到耳边的一句沉声:孤想要河汉一带,以归我大孟的疆土,何错之有?
郁青山人的头颅磕在地上,一道血迹猩红自额心蜿蜒而下,混着一身冷汗,连嗓音也腥咸:大道易废,难再生,臣听闻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陛下既是天下的主人,也是一方社稷的主人。
孟祯冷笑:孤常年行走于一干狼虎之国之间,唯恐社稷不保,你现在与孤谈论所谓的道德仁义,师兄为何不遍访各诸侯,问问诸狼虎仁义何在?道德安在?我令长陵自小拜入你门下,不是让师兄教他仁义道德的。
强权树党羽,寡力者籍外力,植党者或危其君,外通者便是丧权辱国,若不攘外安内,征伐四方
孟祯的剑倏忽从鞘中拔出,银光骤破间,指向山人咽喉,好像想让他免了这些废话,女子嗓音微微沙,如同掺血的寒气盛怒:三次时机,若师兄无法说服孤,便随诸位血溅当场的客卿一齐去吧。
山人的声音发哑:野有恶犬,不若苛政猛于虎。
他整个额头淌落下被瓷盏弄得横流的鲜血,声如哽咽:虎豹无文,则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陛下以仁礼纹饰国家,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孟祯抬眼,手里还握着那把剑,好似听笑了:这话你该与我的前夫说去,他定会喜欢你喜欢到五马分尸。
郁青山人微吸一口凉气,勉力让声音冷静,重磕于地:其三,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君守仁义,亲贤明,远奸佞,修德正身以黜恶,再者,聚其三宝,备者,城者,兵者,重视听治,天下才得以永安,斗斛区釜,养民根本,农生为本,臣本布衣,况乎渺渺一虫蛭。郁青山人的声音一顿,见孟祯并无放松之态时,深吐出一口气,成楚本为盟国,素来交好,况且占据了南荒半数,使得北面的齐晋两国不敢攻打,东有梁国虎视眈眈,自成武帝往后数百年来,成楚不睦,以至于交恶,终日战火连天,只为了争夺宓河一岸的井田,此战于成国孟国都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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