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樱没把她最后的话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她只是用两年的时间论证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她和五条悟永远没办法成为朋友,能维持着同窗情谊不打起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且不说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局就糟糕至极,两年间五条悟一直致力于用各种方法惹她生气,两人把教学区和宿舍区的楼打塌了好几次,学校财政频频赤字,教务处恨不能挂个牌子宣告“五条悟与清水樱不得入内”,连夜蛾老师都从一开始的额角冒青筋变成如今的淡定自若——生气又有什么用呢?不要以为气坏了身体就能在家清闲下来,来看望他的两个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在探病途中一言不合送他个“拆家大礼包”。
不过,虽然知道五条悟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但其实清水樱一直觉得他不像是御三家养出来的孩子。
咒术界从古发展至今,由于术师很大程度上与血脉传承有关,所以有时候越是古老的咒术世家便越容易出现强大的咒术师。古老一词又往往和封建古板相伴而生,御三家等级森严,规矩苛刻,甚至到了如今都还残存着古时的妻妾制度,可笑又残酷。
“就像坏掉的橘子一样,这些家伙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腐烂的气息。而最荒诞的是这样腐朽到无可救药的高层竟然掌控着咒术界百分之九十九的资源和绝对的权利。”
清水樱忘不了五条悟谈起这件事时轻蔑的口吻,几乎不像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他。
真是奇怪,像这样封建又刻板的家族能培养出的人,应该是那种张口等级闭口规矩自私自利利益为上的家伙吧?
可五条悟分明是个和循规蹈矩半分搭不上边的人,他肆意妄为,随心所欲,自由得像生长在蓝天下的海鸟,阴影和黑暗永远追不上海鸟盘旋时起落的翅膀。
“听起来你好像很反感咒术界高层?”
清水樱道。
他一只腿架在空闲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撑着头说:“不止是反感。可能你们觉得我出身御三家就会天然地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事实上高层的一切我都厌烦,厌烦透顶。”
背后听起来似乎蕴含着很多故事的样子,可是五条悟没有想要深谈下去的意思,清水樱也就遏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再继续追问。不过这一次对话改变了些许五条悟在她心中的印象,清水樱不喜欢咒术界高层那群烂橘子,就像他所说,隔着八百米远都掩盖不住那股腐朽又恶心的气味。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五条悟也讨厌那些高层,她决定暂时不计较他老招惹她的事,他们可以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要为弱小的家伙们操心,还真是累。”
五条悟漫不经心。
夏油杰淡淡道:“[弱者生存]这才是应有的社会形态。所谓扶弱抑强,听好了悟,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你那是正论?”五条悟嗤笑,“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什么?”
“往咒术上强加理由和责任才是弱者的表现吧?别总站在自己立场上说得那么起劲行不行?”①
似乎有隐隐的火药味在教室里蔓延,眼见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家入硝子很有远见地在冲突前就溜走了,留清水樱一个人面对眼前的场面。
但她并没有忙着调停,甚至不由得有些走神。
五条悟觉得照顾弱小是件麻烦事,夏油杰则认为应该“扶弱”,或许是曾经站在过“弱者”的立场上所以能体会到“弱者”的心情,不带任何私情地说,清水樱天然地赞同夏油杰的观念,她喜欢的也正是他对弱者的温柔。
但与此同时她也觉得五条悟所说的似乎也并非没有道理——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吗?还是说这是在往咒术上强加理由和责任?
她不确定。
在她单纯的想法里,咒术就只是咒术。有的人用它祓除咒灵,于是成为了代表保护的咒术师,有的人用它肆意破坏,于是成为了代表邪恶的诅咒师。任何事物似乎都有其两面性,如果说它自己代表着什么,似乎对咒术本身并不公平。
【杰这么相信这一点,如果日后发现……并不是这样呢?】
她还太年轻,并不能参悟其中的真谛,只是模模糊糊的念头浮现,在她体内划过一丝冰冷不安的电流。
“有任务。”班主任夜蛾正道推门而入,他双手撑住讲台,神情凝重,“悟,杰,[天元大人]点名亲派你们去完成。”
“护送[星浆体]——”
“并将其抹杀。”
[天元大人]的真实身份已经无法拷证,似乎也没人见过它的真面目。然而它对咒术界却有着重要的作用,结界防护,任务执行中都存在着它的身影。
[天元]拥有[不死]术式,然而却并非不会衰老,当□□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衰老时术式将试图改造其□□,将其变为更高次元的存在,这种情况下的[天元]将不再拥有“人的意识”,甚至有可能进化为人类的敌人,带来大灾难。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每隔五百年就会让符合条件的人类[星浆体]与其进行同化,从而重置□□。(②)
“……那[星浆体]呢?”听完老师的解释,清水樱问,“同化之后,那个[星浆体]女孩……会怎么样?”
夜蛾正道静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会彻底失去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