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温征举例子,没你在背后帮忙,他的餐厅能开得那么顺利吗?他难道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有经商天赋?还有你那个跟我们贺家没什么关系的外甥女,她好像是个演员吧?她当演员这些年来吃过什么大亏吗?不也是你在背后悄悄护着她?”
“可你能指望他们理解你吗?嗯?他们到头来不还是怪你多管闲事,这样做有意义吗?”
温衍脸色阴沉,仍旧一言不发。
“所以说这些孩子们都不知感恩呐。”贺老爷子幽幽叹了口气,“你去问问你父亲,一个人从零开始要混到他这个地步有多难?再或者去大街上随便找个普通人问问,读个书上个班,等退了休享福,一辈子的时间也就耗费在这挣钱买房娶妻生子上了,你们呢?吃着上一辈的红利,一出生就什么都给你们了,还口口声声喊着要自由。”
老爷子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但是你不一样,你能理解我和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温衍垂眼轻声问:“您想我怎么做?”
“你照顾你父亲也那么久了,是时候该回来我们这边尽孝了,走我给你安排的路,一定比你现在好。”见他松口,贺老爷子缓下了语气,“过年这几天我的几个老朋友会上门来拜年,他们会带着自己家的姑娘来,人我都提前看过了,都很漂亮,气质也好,跟你很匹配,到时候你见见,合适的话就试着谈谈。”
贺老爷子话里每个字听着都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可每个字却又像是承载着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大山似的朝人压过来。
他给人的这种压力,是身居高位后又经过岁月沉淀下的结果,年纪轻的小辈在他面前,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直视他。
温衍很清楚外公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之前也觉得不无道理。
一出生什么都有,听从安排又如何,反正听从安排的这些年,除了有时候为管教弟弟和外甥女头疼过,其余时候过得也还算是舒服。
他原本就是在压抑又冰冷的管教中长大,现在长大了,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外公和父亲的思想,变成了一个唯利益是图的上层人。
温衍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等再过些年,长辈们都走了,他就会变成他们,继续管教弟弟和外甥女,维持着这个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
他们不理解也没关系,他是一家之主,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他们能好好的就行。
他是认同这个观点的,并在此之前一直履行得很好,从没让父亲和外公失望过。
明明之前是认同的,现在听了为什么又觉得无比窒息。
谈完话后,老爷子叫他回房休息,准备过年的事情。
温衍跟着佣人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
待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思索良久,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陈助理。
“帮我订从杭城回燕城的机票,尽快。”
陈助理明显是愣了,语气为难道:“那个,您也知道的,现在是过年期间,机票实在太紧张了。”
温衍当然知道,重重摁着眉心,缓了语气问:“那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回燕城?”
这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再多待。
“您稍等,我给航空公司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待会儿给您回复。”
“好。”
过了不久,陈助理效率极快地给温衍回了电话。
“经济舱我没替您考虑,初四这天有一趟沪市到燕城的航班,是头等舱。这样,您坐最近的一趟高铁去沪市,我现在帮您订好酒店和回燕城的机票,您先在沪市休息几天,然后再回燕城,这样可以吗?”
陈助理心思玲珑,知道温总是不想留在母亲娘家过年,所以安排温总先去沪市。
温衍嗯了声:“辛苦了。”
“没事儿的。”陈助理语气温和,“温总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于是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他一个人坐在酒店套房里,不知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究竟意义在哪儿。
老张:「可怜的温总」
老张:「突然就不羡慕温总了,赚再多钱又怎么样,还不是孤家寡人?」
老张:「不像我,老婆孩子热炕头,还能陪丈母娘打牌输钱,简直不要太幸福」
其他人说要截图去跟温总告状,老张立刻撤回消息,然后又是一串复制粘贴的哈哈。
盛柠从聊天记录中抓取到关键的信息。
温衍也在沪市?也是一个人过年吗?
她又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了,因为资本家也跟她一样可怜。
盛柠呆呆坐在等站口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穿着绿色荧光服的执勤交警发现这个姑娘在寒夜里坐了好久都没离开,上前询问她怎么回事。
盛柠穿得厚,只露了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一双杏眼里蓄满了眼泪,交警把她当成了迷路的高中生小姑娘,问她父母的电话是多少,说要送她回家。
她顿时有些尴尬,给交警看了身份证,证实自己已经成年,交警才放下心来。
交警哭笑不得地说:“成年了也不能大晚上在外头乱逛啊,大年三十这么重要的日子,快回家看春晚吧啊。”
盛柠抓了抓头发,语气嗫喏地告别交警。
她实在没办法了,重重往外吐了口白气,从通讯录里找到温衍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那边接起,是带着几分疲倦的男人声音。
“有事儿吗?”
盛柠干巴巴地问:“我听陈助理说,您现在在沪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