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尹长晴盯着门口,死命的摇着,“你听见了吗?那个贱人有意要放我一马,娘,你待会便下去先应付一会,我这便会去找爹爹来。这百越城终归还是姓尹,不是姓什么旁的顾氏谢氏!我就不信了,就他们这几个人,还能在我百越翻出个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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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秋来时穿过人群那叫一个费力,可此时是她走到那里,百姓们便会自动的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大家这都是怎么了?”谢春秋左看右瞧,发现众人看向她的眼中,是一致的怜悯。
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婶婶一边用衣袖摸摸眼泪,一面不忍的想要拦下谢春秋:“谢小姐,你听王婶婶一句劝,就别再往前去了,啊?”
“王婶婶好!”谢春秋甜甜的喊了一句,“前面是有什么吗?是什么我见不得的东西吗?”
“嘿呀,哪里光是你见不得啊!我们都巴不得不见!”李婶婶狠狠的一跺脚,“这都是什么人面兽心的混账玩意,抢夺家财欺凌弱小!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谢春秋一听,心中顿时明了了,硬生生的忍住回头去看顾参商的动作。
想来此刻便是顾参商将易容成那匪贼头目胡柄的楚西风安排在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大好的日子里,在这样一个大庭广众的情况之下,将尹家对谢家曾经做过的种种龌龊不堪之事统统的昭告出来。
谢春秋装出一副被李婶婶拽迷糊的表情,柔柔弱弱的:“……婶婶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哎呀,你就让谢小姐去看看吧!总不能一辈子都被别人蒙在鼓里吧?”人群中不知是从哪里又伸出来一只手,一个劲的赶着谢春秋超前走。
谢春秋和顾参商一路差不多就是这样被旁人推推嚷嚷的挤了过来的。
果不其然,待谢春秋被挤攘到人群中间的时候,一抬眼,便见被一圈侍卫狠狠克制住的胡柄。
谢春秋是真的没有忍住,笑的都哆嗦了一下。
侍卫是顾参商随行带来的。
胡柄是顾参商的侍卫楚西风假扮的。
而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顾参商本尊。
兜兜转转的这么一算,她自己简直就是人生大赢家了。
可惜,谢春秋本人都还没来得及笑几下,又被这哄哄闹闹的人声给淹没了过去:
“看看,这尹家都把孩子吓成了什么样了?也真是难为她了,小时候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竟然就这么认了杀父杀母的凶手,喊了几十年的义父义母!”
“是啊是啊,当初我们还以为尹家是铁公鸡拔毛,终于是难得了发了次善心,没曾想啊,这心黑的人心只会跟黑,自己做的恶,自己竟然还有脸要站出来当好人?”
“我呸!早就看尹家不顺眼了,谢家二老在世的时候,他们这对狗夫妻尚且还收敛一点,这几年便是越发的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踩在咱们百姓的血汗上头吸血!我呸!这样的人也配当城主?”
“是啊,是啊!他尹家不配!”
“哎——那谢家小姐身边的那位,是不是就是吴国的顾太傅啊?”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哪个眼尖激灵的,突然喊了这么一声,反正这声音谢春秋听着挺像是东风的:“太傅!求你上告圣上,给我们做主,换一个城主吧!”
此话一出,顿时本是乌泱泱的围在谢春秋身边,一个劲的吐苦水的百姓们仿佛是找了什么主心骨一般,全部齐齐的跪拜了下去:
“——求太傅!求太傅转告圣上,罢免尹家!”
谢春秋反正是谋划到了这一步,也不怕这火烧的不够大,索性自己也准备朝着顾参商跪了下去再填一把油:“民女谢氏,求太傅为我等讨一个公道——”
谢春秋该喊的口号是一字不漏的喊完了,这盈盈一拜的膝盖都还没挨到地面上去,顾参商都还没来的及将谢春秋扶起来,这远处倒是快马加鞭的传来一句:
“城主到——”
谢春秋顿时抬头瞪了顾参商一眼,自己心一横,直接膝盖狠狠的跪了下去。
谢春秋这一跪,跪的顾参商心里一咯噔,顿时满腔的怜惜都转化成了对城主府的满腔怨气:“这来的时机,可真是掐的好啊。”
“——尔等刁民还不速速散开!”
先前第一个拉住谢春秋的王婶婶梗长了脖子道:“怎么,城主这是要官大便欺民了不成?百越城大半的百姓都在这里了,难不成城主的意思是这百越城里的百姓全部都是刁民了不成?”
王婶婶的典型的市井妇人,热心肠嗓门大,她这站起来一嗓子嚎下去,顿时地下还跪着的百姓都层次彼伏的站了起来:
“是啊,是啊!城主大人这话还带刀的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做本分生意的良民!光天化日之下,莫不是城主先前强了我们的钱财,增了我们的税收,如今更是还要来强我们的命不成?”
“哎呀,张家婶婶你这是在说什么呢?”王婶婶赶忙拦下对方,做出一副捧心惶恐之状,“他们尹家可不就是抢夺人命惯了的吗!谢家二老是多么风光的人物啊?可最后不也还是死在了他们手上!”
“你……说什么?”城主夫人不知是何时突然伸出一手,状若疯癫的死死拽住王婶婶的衣角,双眼通红,“你再说一遍?谢家二老同我们尹家有什么关系?”
城主夫人向来注重仪表要端着姿态,乍得这么一下,登时把王婶婶的魂魄都给吓飞了去,连连急呼:“救命啊救命啊!□□的要杀人啦!”
四周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敢上去劝架。
想想也是,正常人谁敢去劝一个疯婆娘的架啊?
别人不敢,但是谢春秋敢。
她微微的向前伸出了手,不过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可城主夫人却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颤抖着,狼狈的的摔倒在了地上却依然向前伸出手,像是拼了命想要从地府底爬出来的恶鬼似的:“你,你……”
城主夫人凌乱着衣衫,发髻更是松散的不成个形状了,可她仿佛什么都不关心了,只是猩红着一双眼睛,嘶声力竭道:“你没有人证物证,休要冤我!”
谢春秋一个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给她,只是看着顾参商破开城主带来的一众家兵,笑着将城主从马车之上“请”下来,这才淡淡道:“是么?”
“我爹娘的祠堂,便是最大的物证,至于人证么……”谢春秋上前一步,鞋尖带起的尘土扑了对方一脸,微微侧了侧身,便露出胡柄跪趴在地的身影,“喏,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人证?”
“胡柄?”城主夫人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