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什么呢?她什么也不是。
他倒好,留了个烂摊子,一个人长年累月在外做生意,近两年病倒了,也是在外地一边养病一边工作。
那两个人玩了一下午,临近点了,这才想起要写作业,应付他们的老妈。温溪过去也曾想还好声好气地想去教他们,可他们宁愿打开手机百度,也不愿低头让温溪来教。
温溪从不热脸贴冷屁股,索性也懒得管。
那天下午,施婉莹很快就回来了。她面上带着笑容,急匆匆地直奔房间,说是要去参加一个宴会,估量着事情也办得七七八八了。但事情并不顺利,因为施婉莹找不到她最昂贵的项链了。
全家就翻了天,施婉莹几乎把整个家翻了一遍,脸气得成了猪肝色,再配合那卷失败的波浪大卷,那气势像是着了火,见谁骂谁。孙姨颤颤巍巍,五十多岁的她第一回手足无措地解释,年长的脸上甚至有了哀求之色。
大家全都站在客厅里,心里打着鼓,就连温习和温文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东西不会一夜之间无缘无故不见,所以一定有贼。
温溪那时候刚出门回来,她用自己攒的一点钱买了一本《小王子》,刚进门,就看见了这诡异的画面。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回头去看她。他们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可怜,又像是质疑,鄙夷。
“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跑了呢。”施婉莹冷冷地讥笑了一声,说着,顺势走了过来。
温溪步子慢了下来,她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下意识地把《小王子》这本书掩了一下。施婉莹自然也看到了,她在温溪面前站定,轻轻打量,很是不屑,她说:“哟,又买书了,你的钱挺多的啊。”
这是一句带刀子的话。
“你的钱哪里来的?”
果然,下一句质疑已经来了。
“我自己攒的。”温溪不明所以,但很平静地说。
“好啊,你这骗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钱?我告诉你,你现在赶紧把我的项链拿出来,否则你别怪我把你的丑事捅到学校去!”施婉莹失去了耐心,嘶吼了一声,伸出手对着温溪。
温溪脑子飞快转动了一下,从这只言片语的指责里大约明白了什么。这是把她当做小偷了?尚且稚嫩的眼闪过一丝冷漠,她道:“你的项链跟我无关。你找错人了。”说着,她懒得纠缠,便要上楼。
施婉莹彻底愤怒了,一个小女孩居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是对她权威的挑战。她一把拎住温溪的衣领子,咬牙道:“你还敢给我装?今天只有你进了我的房间,不是你是谁?”
温溪一默,下意识看向了孙姨,孙姨躲避地移开了目光。她今天的确去了施婉莹房间,但是帮孙姨打扫。
“我没拿。”温溪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还嘴硬?”施婉莹边喝着,边一把拎住温溪的衣服,径直往院子外面走。温溪想要挣脱,可施婉莹狠狠地勒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
冬天的夜晚总是漫长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施婉莹把瘦弱的温溪摔在了地上,温溪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她想起身,却被施婉莹狠狠地按着肩膀,她厉声道:“你就这么给我跪着!”
“你想起来也可以,要么给我认错,要么给我滚出去!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一种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温溪鼻子一酸,她想据理力争,想愤怒嘶吼,可最后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我。”
“你还敢抵赖?真是没皮没脸!”施婉莹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反问道:“不是你,那是谁?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你?”
“给我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滚进来。”
雪下得有些大了,在这个寒冷的夜里,灯火开始闪烁。温溪一度开始麻木,温溪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既高傲又卑微,既倔强又妥协,永远在泥沼中挣扎。她知道自己想抬头,要自由,可是,天下之大,她无处可去。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像一只蜗牛一样,缩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可不料冥冥之中自有变数。
傅清时来了。
模糊的意识里只有汽车的鸣笛声,脚步声,寒喧声。
傅清时正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至,他眉眼含着忧郁之气,清俊的轮廓却有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如阳春白雪般温柔。所有人都对他敬畏不已。
他像是问了什么,施婉莹面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大约是察觉了其他人的目光,傅清时终于看了过来。
也就是那一瞬,她木然地抬起了脸。电光火石间,她忽然窘迫得无地自容,少女的自尊心开始发作。温溪躲闪地垂下脸,想起身跑开,可有心无力,全身仿佛都僵住了,身子也轻轻抖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说了什么,她的余光里,傅清时那蹙了眉,没了笑。随即,他微微示意了一下,没管施婉莹还在解释,他就这么走了过来,其他人连忙跟了过来。
于是,在温溪低垂的目光里,闯进了一双干净纤细的手。那声音仿佛响在心间,柔柔的像是晚间的风。
她抬眸,对上他和煦的笑。
这个时候,傅清时也看到了温溪。她的脸快要跟雪一样白,只是有些红晕,眼神像是冬日里傲然怒放的白梅,圣洁,坚韧,还有一些破碎的光,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