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壶箭雨,砸到了门槛上。
噼噼啪啪的巨响,和撕心裂肺一句滚!
齐湄的急怒如狂风暴雨,顷刻之间,漆盒瓶罐横七竖八倒着,箭矢如雨洒了一地,她的婢女仆从都跑到了屋外,整间屋子里像被暴雨摧残过,人迹不存。
死寂之中,有声细若蚊蚋。
是她和她的家奴,先不要我的。
齐湄喃喃。
她低着头,蓬乱的头发垂到肩头,遮挡了颜面,自言自语:她恨我母亲,不肯和任何沾了我母亲的人结成姻亲。她把自己的亲妹妹变成了一个笑话,还要把我变成一个笑话,使她的家奴羞辱我羞辱我
她一阵冷笑,肩头发起颤。
可为什么她把一步一步都告诉我
朱令月当场叛变时,她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却如得重宝、欣喜若狂。
只为她这个步步谨慎的皇嫂终于有阴谋叫她窥知,露出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破绽,她不过如此。
可现在郑家在问她要人,代表皇后明明早就料到。
甚至送人这种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明棋。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齐湄以为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她眼眶发红、眼睛充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抱着壶、瑟瑟发抖的女子,两道鞭痕深深烙入她的脸颊,两道泪痕冲刷惨如死人的面。
齐湄不堪自己如此一幕被人窥知,抓住箭矢,手肘都抬到肩高,却终没下手。
她背靠冷屏,无礼箕坐,微笑:贱奴,你在看孤笑话。
朱令月满脸布满泪水,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从前孤最瞧你不起。皇嫂是凤凰,你就是误入她巢穴的鸦鹊。你本下贱之身,靠皇后得荣华,却忘荣宠之根,两面三刀,背信负义,落得这个下场,孤真是击节称快。可连你这个孤最瞧不起的贱奴,现在都在看孤的笑话。
她连连自嘲,几乎笑得背过气去。
朱令月面色被屈辱涨红,缺了的耳朵和鞭痕让她宛如修罗,嘴角却诡异的绽开一个笑,笑痕将她面上泪水分割得横七竖八长公主殿下。
她声音哑得几辨不清:奴婢只是贱民,奴婢年纪小的时候,一脚踩错,误入进来,不懂事
滚。
齐湄听她言语絮叨,仍旧是小气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一个字也不愿再与她多说。
朱令月跪在那里,迟迟未动,双目看着她:殿下现在知道了吗?
齐湄皱着眉,没有接话。
她却笑了,一个明熙至极的笑,整张血泪交加的脸像绽放的花。
甚么都是假的,血亲、友人、邻里、家仆,都是不可信的。
殿下现在,最该相信的是奴婢啊。因为因为什么都是假的,唯有仇恨,唯有仇恨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