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晦道:“让阿难去门口瞧瞧,看有没有人寻我?”
桑持玉起身,唤了阿难去大门口探看。过了半晌,阿难甩着袖子跑回来,纳罕道:“公子怎知有人来拜谒?是极乐坊的陆瞎子,找苏老板的,要他进来说话么?”
苏如晦在里头听见了,道:“劳烦阿难兄弟引他进来。”
“你还在沐浴。”桑持玉不同意,“换上衣裳再见。”
“不妨事儿,陆老同我相熟得很,跟他不必拘礼。”苏如晦拨了拨水花,“而且大冷天儿的,让他一个老人家在外头等着多不好。”
桑持玉却不让阿难去引人,直接阖上了门。苏如晦有些讶然,抬头瞧他,只见这厮坐下拨炭火,淡声道:“没什么不好,让他等。”
苏如晦拗不过他,紧赶慢赶洗完澡,穿好衣裳,到隔壁的堂舍见客。陆瞎子见他就拜,老泪纵横道:“公子啊……”
苏如晦忙扶住他,瘦楞楞颤巍巍的手杆子,握在手里头枯树根似的冷硬。苏如晦把他拉到圈椅里坐下,无奈苦笑,“陆老,我早想说了,你叫公子叫得跟唱戏似的。”
桑持玉安静坐在隔壁,隔着一层薄薄的木制板壁,他听得见苏如晦和陆瞎子的说话声。
陆瞎子对苏如晦拱手道:“苍天有眼,令公子平安归来。我早说过,公子足智多谋,区区秘宗怎能困住公子?只是想不到公子换了形貌,我老眼昏花,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无妨。”苏如晦笑道,“这世上除了最讨厌我的人,没人能一眼识破我的身份。”
桑持玉拨炭火的手略顿了顿。
无聊。他想。
“公子放心,我老瞎子唯您马首是瞻。诚然,韩野说得不错,秘宗驱逐流民,与我等仇深似海。然则若要报仇,也轮不到他韩野。”陆瞎子冷笑,“想当年若非他恩将仇报,倒戈相向,将公子出卖给秘宗,公子何须在秘宗吃尽苦头?”
苏如晦叹气,他倒也没吃啥苦。
“如此忘恩负义的奸邪之辈,腆颜占据公子大位。总有一日,我要手刃这黄口小儿,为公子报仇!”陆瞎子恨恨道,“公子,我这些年一直暗中调查七年前暴露黑街地址的叛徒。不,根本就不用查,此事只可能是韩野所为。只是恨我老瞎子无用,摸寻七年竟然没找到韩野的半分马脚,这才让这混账猖狂到今日。”
苏如晦道:“不必查了,暴露黑街地址的人,我知道。”
陆瞎子一愣,“公子知道?公子快快说来,我亲自将此人抓来公子面前,枭首谢罪!”
苏如晦淡淡一笑,眼角眉梢染着疏淡的笑意。
他说:“是我。”
殿中静谧了一瞬,陆瞎子道:“哎呀,公子,您就别说笑了。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改不了这爱胡说八道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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