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楼注意。”
太阳很燥,他擦去鬓角的汗。
约西淡淡“哦”一声。
两秒后,楼梯上又传来短促的惊吓声音。
“啊——”
她完好无损地站在楼道中间,笑得很坏,像是料算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她上他下,十几阶楼梯是对峙天平,她享受压倒性的胜利。
败方眸光上抬,浓眉压眼,他那道窄浅而清晰的双眼皮贴至睫根,消湮成一抹阴翳,显出几分戾气。
“你再叫?”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对女生释放这种称不上恶意的威胁。
得逞感什么时候变成羞耻感的,约西不知道,只是后来呼出的那口气格外热,烫到唇舌。
她匆忙下楼,路过他,狠狠推他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
一时失神,他顺着她的力往后退了几步,从屋檐凉荫跌进曝晒日头里,那股陌生的心悸灼烧似终于找到归宿一般,融进这偌大盛夏,无影无踪。
第6章.06无公害农夫与蛇,不,小状元和美……
赵叔叔听到声音,当他们在玩闹,打开水龙头,一边冲去手臂上的石灰,一边打趣说:“牧贞,跟西西吵什么呢?”
“没跟她吵。”
赵牧贞走过来,也接一捧水撒在脸上,整块原石凿成的深凹水池,水流顺纹理打着转儿,带走一点心浮气乱。
他话少,声音却带着罕见的情绪。
赵叔叔有所察觉。
约西的脾气赵家人都知道,他当侄子受了什么委屈,拍拍他的肩。
乍然间发现侄子竟比自己都高出半个头了,赵叔叔挺感慨地收回手,那句哄孩子般的“有什么事你就先让让”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忽然就成了传授经验的随和腔调。
“女人嘛,就是娇里娇气的,你看你婶婶买袋小米,两条街的路,都非要我去接一趟,咱们男人就是要扛事儿,得包容,知道吧。”
这例子举得总有点不对劲,但赵牧贞没品出来,也不待他细想,赵婶婶的嗓门隔着两道墙传到后院。
“说了吃饭了!三请四催的喊不动,一个两个都不饿是吧?”
赵叔叔殷勤应声,湿漉漉的手推了赵牧贞一把,边走边问着:“升学宴真不办?家里亲戚都打电话来问,你们校长还来问过呢。”
老屋长廊有蕴气,凉风穿堂而过。
面颊上的水分被带走,想到人情往来只觉得头疼,赵牧贞说:“不用了,太麻烦了,等到晒谱的时候我再跟大爷爷他们解释。”
他叔叔犹豫了下,随后笑容爽气:“行,叔听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跟叔说,叔第一个支持你!”
一到饭厅,赵牧贞就看见约西乖乖巧巧坐着,破天荒守他们家的规矩,筷子都没碰一下,笑眯眯等他爷爷入座,问他爷爷好。
落坐开饭。
赵牧贞准备说约西房间老鼠的事,刚开口,约西夹一只鸡腿堵他的嘴。
“你爷爷说了,吃饭不要多话,吃鸡腿。”
她古灵精怪,什么教条规矩由她来讲都失了本意。
她说完,又冲赵爷爷撒娇似的问:“赵爷爷我说的对吧?”
他爷爷乍一看像过分严肃的刻板老头儿,带着那种手艺人特有的沉默寡言,但实际上脾性温和,对小辈尤其亲厚。
前两天,约西在前铺玩那些刻碑工具,他爷爷见她有兴趣,引经据典地跟她讲了许多。
那会儿是傍晚,卖发糕的小贩骑着带杠的自行车经过昴日巷,车身别个塑料喇叭,吆喝声悠长。
他爷爷把人拦下,掏钱给约西买了一个玉米味的发糕。
奶黄色,软得像棉花糖。
老人家说,他的小孙女赵秀秀最喜欢吃这个发糕,让约西也尝尝。
此时,赵爷爷见约西问自己,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对赵牧贞说:“牧贞,怎么光吃自己的,也给西西也挑一块好的。”
另一根鸡腿已经被赵婶婶啃得只剩干净骨头,赵牧贞在餐盘里看了半天,找出一块鸡翅中,夹到约西碗里。
当礼尚往来。
少女捧碗,眼弯弯说:“谢谢!”
刻意的礼貌,咬字甜美,做作得过分,甜到像被人抓了把蜜糖直塞进嗓子里。
赵牧贞咬鸡腿的动作滞了一下,浓睫微颤,不适地滚动喉结。
过了一会儿,手背忽的被凉又硬的东西碰了碰。
赵牧贞撇头,看见一只干净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