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太孙,我的父亲,兄长,以及许多被他迫害到家破人亡的人。
我愿意相信,是他们的痛苦与愤怒招来了这场大雪,好像这样,他们就不会消失了一样。
李斯焱抬头看向了我,原本就不善的神情越发阴沉。
“生前斗不过朕,死后也是一群羸弱的病鬼,”他讥讽道:“不过一场雪而已,朕若连这个都摆不平,焉能坐得上这个皇位?”
我死死咬着牙:“你当真没有一丁点反省?”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等风波过后,朕会下罪己诏,大赦天下,祭奠太庙,祈祷风调雨顺。”
说完这些,他面露倦色,声音也柔和了一些,摸摸我的头道:“好了,你先回内殿,这几日不要出门,外头冷。”
我闷不作声地站起了身,身体微颤,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抠破了手心。
我已很久没那么恨过了。
大赦,祭天,罪己,他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灾后例行公事的程序,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也就是说,除了这些,他已没有别的感触了。
我以为他喜欢我,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愧疚,愧疚于因一己贪欲而掠夺旁人的性命,以后会收敛一二。
可他没有。
他只觉得被他杀了的人都是手下败将而已,不够强大,所以活该没命。
包括我的父兄。
苍天降灾又如何,随意下诏敷衍一二便是,他真的在乎因此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吗?未必,他认为这些没了家的可怜人是乱党刁民,言语间出奇的冷血。
这一刻,我如被泼了一大碗冰凉的水,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
——温白璧说得对,这个人不值得我生出一丝一毫的心软,他从骨子里就烂透了。
平日相处他对我再宠溺又有何用?当真爱重我的人,不会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也不会毫无敬重地奚落我死去的亲人。
可笑我还为他生死攸关之时救我而短暂动容过。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出了御书房,殿外大雪如鹅毛飘落,白皑皑地覆满青砖,混沌天地间只剩朱红的宫墙兀自挺立,如血一样的红,这才是皇宫真实的底色。
残忍,冷漠,成王败寇,毫无温情。
我一刻都不想忍耐了。
我只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