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走进一家医院。周一也走进那家医院。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阿蛮尼师应下他去找奶奶,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以及跟在周辞的身后。
他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在即将接近周辞的瞬间,又刻意放慢脚步,他想起孩童时和爸爸一起坐直升飞机下落到战场的场景。
那天,他们负责把浑身是血的周辞带回家。
战场中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战友,一个人站在中央,天塌地陷,杀得近乎失智,他凭着直觉避开射来的子弹,劈开机器笨重的盔甲,不到力竭不肯倒下,仿佛要把全身的戾气都散尽才肯罢休,而这戾气无穷无尽。
现在这人正穿着一身西装,迈步走入长廊。
高大,威严,目光泛着血色,已然起了杀心,男人平静地踏步,每一步都像是有声音,踩在人的心上。
周辞坐上电梯。
周辞走进重症监护室。
“喂,下班了,不能探视的——”
他只是看了一眼,值班的护士就被吓得瞬间噤声,周辞畅通无阻地来到监护室当中,用单手打开了合金做的房门。
病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男人。
面色惨白,眼窝青黑,身上插满了管子,因为戴着一个吸氧面罩,周一过了一会儿才将他的脸和录像中的样子重迭在一起。
某个瞬间,周一觉得有一道电流划过头顶,莫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被不好的预感裹挟——
“您、您不可以杀普通人的!”
周辞的手停在中年男人的右手之上。
双手并拢,突然之间分开,就像虎豹撕下猎物的躯干,生生撕下了一截手臂来,断肢处血液喷溅,肉块和筋脉四分五裂,他举起手臂端详,血从空中落到白色的床铺,某个角度像是从他眼睛中流下来一样。
都是那样凝实的血红。
好在,虽然晚,但终是幸赶上了。
电流音汇聚,平静而祥和的声音抚平周一满身的悚然,吹拂他一身淋漓的大汗。
也让周辞转动眼珠,朝声源的方向看去。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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