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唯一无比确定的就是:她的家人都不要她了。
敖可心失魂落魄地回到顾家,那个祖孙三代一家七口挤三间房的狭窄小家,前院种菜,后院养鸡养鸭养猪,到处散发着古怪的异味。
前前后后所有地方加起来,都没有她宫殿里放衣服的地方大。
她后悔了。
她躺在床上,问自己:我为了顾长泽,放弃当人鱼族的公主,鲸鱼族的王后,和他一起生活在这个破败的小院子里真的值得吗?
决定已经做下,她也被母后驱逐出族,没有脸再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她觉得顾长泽成亲前就对她那么好,成亲之后只会对她更好。
对,就是那样!她的选择不会错的!
没两天,顾家开始商谈婚事。
大户人家成亲讲究三媒六聘,顾家在村子里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到底也是村长一家,该有的颜面都得有。
虽说敖可心已经住在他们家,有些事也得按照步骤来。
商谈的时候顾家人才发现敖可心什么都不懂,问她的生辰八字,都回答得遮遮掩掩,有关成亲的所有流程更是半点不懂。
敖可心从顾家村民那里知道女子嫁人嫁妆越多越受婆家重视,自己的面子也越是好看。
若是想给自己增添一点颜面,她必须想办法弄到丰厚的嫁妆。
女子嫁人要有嫁妆,婚礼当天也得有娘家人到场,但她什么都没有。
娘家人不同意她嫁给人类,不可能出席她的婚礼,不会给她任何嫁妆。
失去人鱼公主身份的她,没脸再回族里,拿过去父王母后哥哥们送给她的东西,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甚至不如一个族里最普通的族人。
无奈之下,她想到了人鱼族的必备技能:泪水成珠。
岛上没有人养蚌,没有人养珍珠,更不可能有她的眼泪变成的珍珠好。
如果把那些珍珠卖了,她就能有面子地嫁了。
晚上她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哭出了一大袋珍珠,第二天一早就把这袋珍珠交给顾长泽的父母,说是自己的嫁妆。
这一行为更是加深了顾家人对她的怀疑。
敖可心从来不会打扫整理自己的房间,这和过去她所有的事都是侍女做的,不需要自己动手有关。
到了顾家以后,顾长泽的母亲和妹妹打扫,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她们俩都很明白,敖可心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珍珠。
突然拿出来的这么一小袋,各个浑圆,没有瑕疵,都是上品,怎么不让人怀疑来源?
婚礼还是照常进行了,有些寒酸。
女方没有家人到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只有男方的亲戚和顾家村的村民们,大家没什么讲究,吃吃喝喝侃大山,现场非常热闹。
作为新娘的敖可心穿着朴素的红衣,连身好看点的嫁衣都没有,看着简陋的婚房,简陋的婚宴,深深地沉默了。
她给的珍珠是多,也能买很多的嫁妆,可是顾家人说婚礼不需要太铺张,过日子还是要简洁一点,有些不必要置办的东西都免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如果自己嫁给鲸鱼族的王,会有怎样盛大的结婚场景。
人鱼族的公主和鲸鱼族的王的婚礼,是整个海族的盛事,必定盛大。
这个时候敖可心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很快,她体验到了二哥所说的那些事。
没成亲之前,她是顾家的客人,没准哪一天家人就来人接了,是需要捧着的对象。
成了亲之后,她是顾家的媳妇儿,需要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需要侍奉上面的公婆,需要在家里人外出种地的时候做菜做饭,喂鸡喂鸭喂猪。
过去敖可心连自己睡觉的被子都不用叠,吃饭都有人伺候,哪经历过这一些?
她不想干这些活,问过顾长泽,用她嫁妆里的珍珠买了一个丫鬟回来,厨房里的活和其他脏活累活全部由丫鬟来干。
刚开始还挺好的,没几天,这个丫鬟就成了全家人都能使唤的丫鬟。
她想喝个水,让丫鬟去倒水,也得看丫鬟有没有被家里人指使干活,有没有空,气得她差点发飙,想着这是顾长泽的家人又生生忍了下来。
敖可心受不了没人伺候的日子,又花钱买了一个丫鬟回来。
婆婆埋怨她不会过日子,说有这个钱不如多买些地来种,小姑子埋怨她什么都不做只会偷懒,小叔子埋怨她扫个地都不会,还要耽误哥哥读书,可他们在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忘记使唤她花钱买回来的丫鬟。
敖可心不耐烦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可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是二哥先前告诉过她的,而她也信誓旦旦自己可以接受的。
“那个时候的我还是太天真了。”敖可心感叹道。
听了那么多,苏云韶发现敖可心故事中的大部分都在说她和父王母后哥哥们的矛盾,说自己没听家人们的话产生了怎样的后果,有关她和顾长泽的部分只占其中不到四分之一。
这是不是证明,在敖可心的心中,顾长泽这个人根本无关紧要?
苏云韶有些担心她是否真的能从敖可心这里得知顾长泽的弱点,可是那么长的故事都听了,现在再打断也没什么用。
“别着急,我很快就要说到你想知道的部分了。”敖可心知道苏云韶在急些什么。
苏云韶深吸一口气,给远处探头探脑的太极阳鱼和阮玫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公主,您请。”
“我早不是什么公主了。”敖可心自嘲道。
她喜欢的只是顾长泽一人,不耐烦和顾家其他人扯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