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裴某前些日子一直找不到这块玉佩,敢问江少丞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是证人在畅春楼三层的玄字二号房——也就是发现国子学生死亡的那个房间——门前的盆栽旁捡到的。”
“江少丞所说的证人,不会是这个畅春楼的琴女吧?”
裴好竹看向香寄语的眼神中的憎恶之色愈发浓郁,他咬牙道:“你们真的要相信一个青楼女子的证言,任由她在这里污蔑朝廷官员?说不定这块玉佩便是她从裴某那里偷去的!”
“裴侍郎莫要怪罪,若是大理寺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您是不会被请来按律询问的。”江临说,“下官只想向您最后确认一遍,您当晚确实是去了三楼的房间吗?”
“是。”裴好竹怀疑江临在给他挖坑,但这事有那么多伙计作证,他也无从否认。
“这就非常奇怪了。”江临站起身,向众人解释道,“畅春楼三楼有天、地、玄、黄各两号,共八个房间。”
“下官派人仔细调查过了,其中有六间房间已能和当晚去过畅春楼的客人们一一对应,只剩下天字二号与玄字二号,分别对应了死去的国子学生郑贺,和记不清自己在哪一间房的裴侍郎。”
“裴侍郎说自己当夜并未叫任何姑娘服侍,花凝欢的名牌也挂在了翌日发现郑贺的那间房里,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应是郑贺住在了玄字二号房,裴侍郎住在了天字二号房。”江临摩挲着下巴,屋内的气氛也紧张起来。
裴好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礼冠之下已是满头冷汗。
他强撑道:“或许裴某当夜就是住在天字二号房呢?有什么问题吗?”
“可且不说郑贺当晚的消费数额想要请到花凝欢十分勉强,裴侍郎当晚若真的住在天字二号房里……”
江临抬袖让人抬上来了一张床架,向裴好竹问道:“为何捕快们会在天字二号房里,发现那屋里的床上刻着郑贺前些天刚刚所作所写的一首情诗呢?”
“要知道,那一天郑贺是第一次去畅春楼,仵作又验出他的死亡时间是在子时前后,也就是说,他只可能在裴侍郎还在畅春楼时在床上刻下此诗。难道裴侍郎当晚醉得太厉害,连有人潜入了房间竟也不知?”
江临踱着步子,继续道:“还是说,当晚住在玄字二号房,点了花凝欢的客人,是裴侍郎您呢?”
第31章细雨落杨花
32细雨落杨花
身为刑部的判官,司马光很清楚江临在这个案子里的付出。
江临的推理看似使用了最为简单的排除法,但实际的排查过程却复杂得多。
且不说要一个个地找出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在畅春楼里消费过的所有客人,还要从其中找出住在三楼的人,并将他们与八个房间一一对应,确认他们是否与花凝欢有过接触。
在排查剩下的两个房间时,还要拿郑贺在国子学的书籍和笔记与床上的刻印做一番比对,才能最终确认郑贺当晚所住的是天字二号房间。
国子学生案发生也不过两日,中间还夹着一个陈知府案的三司会审,司马光对自己这位白石兄的办案能力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或许江临天生就适合破案。
而另一边,面对江临的质疑,裴好竹坚持前言道:“裴某说了,不知自己当时到底住在哪个房间,也不曾招过什么舞女。”
“裴某当夜确实醉得厉害,但你刚刚说那国子学生死在子时前后,可裴某在子时前就到家了,怎么也不可能与他的死扯上关系。”
江临闻言微微有些意外。
他刚刚在问话时刻意没提花凝欢的死,便是想看裴好竹会不会自己先提起这事,可对方却偏偏没中自己的语言圈套,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江临锲而不舍地继续挖坑道:“裴侍郎息怒,下官也没说您与他的死有关,只是想帮您分析下您当晚究竟住在哪个房间。下官也知道您当夜醉得不轻,屋里的酒碗都打碎了两块,不知您可曾伤到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令裴好竹有些警觉,他只道:“裴某不记得曾打破什么碗碟,身上也未留下任何伤口……”
“好吧,下官就是见玄字二号房的床底有一块白瓷残片,这位姑娘的证词里也说看到您在离开畅春楼时,身上沾了似是血液的污迹。”
“一派胡言!”裴好竹登时向香寄语投去摄人的视线,江临在一旁打圆场道:“是是,下官也只是和您确认一下……不过看这床上的刻字,当晚住在玄字二号房的客人,应该确实就是裴大人您了?”
裴好竹皱起了眉头。
他先前都说自己喝醉了记不清楚,此时也无从否认,只得道:“是又如何?但裴某不曾招什么舞女,畅春楼里的名牌可以随意取挂,或许是有人为了混淆视听,才把那块牌子挂在了玄字二号房门前。”
“这倒是个不错的解释。不过若您当晚真的住在玄字二号房,这其中的问题就更多了。”江临抬手,又让人拿上来了一件东西,是一条厚重却沾满血迹的毯子。
江临向众人解释道:“这是在郑贺的死亡现场,也就是玄字二号房内,郑贺尸体正下方的毯子。原本屋内的毯子是连成一片的,下官特意将这块毯子割下来,请诸位一观。”
众判官们手中有仵作画出的尸体图,能与地毯上的血液痕迹进行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