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带微笑,朝孟影抬了下下巴:“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我对你印象很深,因为周远峥提起过你。”
孟影抬起头。
“他跟你恋爱的时候,是同我这么形容你的,他说他找到了走这条路的意义。”
“其实他这二十几年都过得坎坎坷坷,甚至选择国航,选择研究也是为了故意跟我爸爸唱反调,可他这人有一点好,干一行是一行,什么路都能好好走下去,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领域,也能照旧学,但好像只有你,对他在飞机制造领域没有想法而表现的无比遗憾,那么多人只喜欢过他的皮囊,可只有你,喜欢这个人的存在本身,连同他所有坏习惯,都在告诉他,你的选择是那样有意义。”
那是每个人都最想要的肯定。
孟影错开视线,她其实愧对周远峥这样的评价。
她的喜欢,热烈纯粹,却在世俗的挤压下,还是选择了放弃他。
“所以你们分手后的那几年,周远峥一直活得很艰难。”
他的意念跟动力都是来自孟影,而她提出分手后,他就迫切的想要做出成就。
加班加点的工作和连轴转甚至让他一个曾经体能测试年年第一的人吃不消,从肩到胃,都落下毛病。
远处的白桦树被夏风哗哗吹响,晃眼的深绿色,孟影眼睛却有些干涩。
她真的没有好好去完完全全了解过周远峥。
夏言插着风衣口袋,即使是炙热的盛夏,她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样高温的天,她脸颊额头一丝汗没出。
苍白的不像活人。
“我爸爸很矛盾,他看到我们去继承我哥的遗愿,心里一定是开心的,但厄运没有放过我们家。”
她看向孟影,无所谓笑笑,然后弯腰撸起空荡荡的裤管。
那层布料下面,是两只冰冷冷的假肢。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夏言走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02年我也才5岁,年纪小,但看到那天爸妈的慌乱,也猜出有什么不好的事,我妈把我放在隔壁阿姨家,我趁她们不注意跑了出来,在马路上撞上了一辆货轮。”
“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丢了一双腿,活了下来。”
她用最平常的语气叙述一段无比惨烈的过往,孟影怔怔盯着她那两只假腿,久久说不上话。
“其实现在还好,已经习惯了,但那时候,恨不得自己被撞死,没有腿,终生残废,我想过服药,跳楼,好多好多种死法,但那时候周远峥已经来了我家,除了跟我爸爸斗争一下外,他就变着法鼓励我活下去,之后几年,他也怕我想不开所以经常跟我联系,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我没有探知到的地方,还有很多值得的事物。”
“所以我,因为这条路失去两条腿,却还能在这条路上死磕下去,那年医生说我活下来是个奇迹,那如果我能完成我哥的夙愿,一定是第二个奇迹,奇迹本身。”
孟影静静听着,下午的影子被夕阳拉的斜长,但她觉得有什么在面前慢慢变得高大,越过了远处的白桦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