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几乎是请求,但路嗣平眼里也没有丝毫的温柔。他回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把杂毛清理干净,洗完脸,湘芝还立在门口。
路嗣平拗不过她:“放里面,你可以走了。”
湘芝屁颠屁颠地把粥碗端到路嗣平床头。喜悦间差点鼻子失灵,他房里有股很浓很浓的酒味,窗帘拉得死紧,密不透风。她找到床角的酒瓶偷偷拿起藏在背后,又顺手替他打开阳台门通风换气,透过卧室的灯光,她看到阳台地上摆着烟灰缸,里面全是东倒西歪的烟头。
路嗣平背着她换了睡衣,看她还不走,问:“你还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在阳台抽了很多烟。”
“多事。”
路嗣平绕过她关上阳台门,找到床头的遥控器开了空调,22度,冷风汹涌而出。湘芝被冻得一哆嗦,赶紧把粥碗端到里侧床头柜去:“你快喝吧,看你喝一口我就走。”
湘芝穿得单薄,夏天的睡衣丝滑而又垂坠,被空调一吹,盈盈贴着腿,露出好看的腿部线条。路嗣平见她没穿拖鞋,话到嘴边欲言又止,随便喝了一口:“把碗端出去,把酒还给我。”
“才喝一口,有点可惜,这么热的天我特地给你熬的诶。”湘芝背着手,不肯接。
路嗣平随她的便,掀开被子钻进去:“我要关灯了,你要留下吗?”
湘芝囧然,只好端着碗出去了,路嗣平眼看着她背后持有他的红酒瓶,最终还是没有问她要。他衣柜里藏有很多酒,红酒度数低,现在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躺了一会儿没能睡着,起身翻安眠药,然而瓶子早就空了,打开衣柜选了瓶酒,却又想到今天才洗过胃。
医生说他胃里有溃疡,胆囊功能也不好,如果再喝酒就是不要命。按照路嗣平的想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还真不想珍惜这条命,梁子嫌他比女人还作那是对的,他就是在拿身体健康作,作给父母看。
他去阳台点了根烟,透过树影看到湘芝房里亮着灯,心想她怎么还不睡,这么晚了要做什么事?哦,大概是在忙着做毕业设计。他毕业那会儿也是很忙的,时常通宵但不觉得累,因为有林慈昕陪着他,两人一起熬夜做课题,回忆还是相当美好的。湘芝也会觉得大学时光幸福吗?她熬夜的时候也有人陪着她吗?想到这里,他把烟头拧到了烟灰缸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如果说抽烟喝酒消极怠工是一种策略,那路嗣平的策略是失败的,他的身体先垮了,也就没了跟父亲斗的资本。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选择了冷战这种不累的方式,每天正常上下班,正常吃饭,只是话变少为零,不再搭理任何人。
一日傍晚,湘芝和路妈坐在客厅,抱着ipad选毕业照。为了湘芝毕业,她特地找了影楼的摄影师专程去美院给湘芝拍的。今天刚修完图,摄影工作室第一时间发给了她们。
两人笑声不断,路妈不停地夸湘芝漂亮:“老路你看咱们闺女真是太可爱啦,你到底有没有在给人家物色男孩子啊,怎么这么久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路爸专注于晚间新闻:“在找。”
一听就是敷衍了事,路妈不高兴:“一般的我可不要,长得丑的最不能要,最好是高高帅帅,就像……嗣平下来了。”
路嗣平在二楼就远远看见ipad上的画面,湘芝笑魇如花的样子倒挺少见。不过也没什么好特别的,真人也就那样。他单手插在口袋,穿过大厅走向门口,对客厅的三人视而不见。
“儿子你去哪儿?”路妈昂着脖子问。
路嗣平什么都不说,走出玄关带上了门,把那骂声关在了里面:“小兔崽子要造反了!”
“哎呀阿姨,没事的,哥哥是大人了,要给他一些空间。”
路妈气不过:“大人个屁,再怎么长大也还是那德行!”她瞄了眼路爸的后脑勺忿忿地说。
“你管他干什么?他说你一声好吗?”路爸淡定地扔了晚报,“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嗣平不是你儿子?我儿子晚上开车出门我心就烧得慌,你烧心吗,我就问问你烧心吗?”
路爸被路妈三两句骂得沉默了,只好继续看他的新闻。湘芝转移阿姨注意力说:“要不我把它们都发了吧,不好看的我就缩小拼图,怎么样?”
“还能这样?行啊行啊,你等会儿发我一份,我也要发朋友圈儿。”
路妈妈对湘芝的喜爱不仅在表面,私下里两个孩子都不在的时候,她问过路爸:“要不让孩子改姓路吧,以后嫁出去不会受婆家欺负,反正咱们也是当亲闺女养的,是不是?再说了,湘芝怎么着也算是你兄弟的女儿·······”
路爸卧在床头:“那得看孩子自己同意不同意,我在隆家待着的时候也没改姓。”
“那是因为你亲爸妈把你丢了的时候留了字条儿给你取了名字,要是没那张字条儿,你还不得叫隆老三呐?”
“什么隆老三,你能不能有点文化!”路爸气得找不着北,突然想到什么:“你怎么想着把闺女嫁出去了?不是舍不得吗?”
路妈妈哭唧唧:“是不舍得,但是咱们家儿子不是不像话吗,我怕委屈了湘芝。”
“这倒是实在话,不过你办事儿之前可想想清楚了,一切都得以姑娘自己的意愿为准。湘芝小时候吃了太多苦,现在大了,咱们要以她自己能幸福的基准去给她做后盾,凡事不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