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到七点,裴砚就躺在了书房的床上。
可他睡不着,半是因为心里烦,半也是时间实在太早了。他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当中还想着要不还是先读会儿书,便起来重新燃了灯。但真坐到书案前,他又烦得连书也看不进去,最终还是将灯熄了,回到床上继续烙饼。
王宇守在外屋,眼看房里的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心知裴砚这是一点都没睡。
不觉间到了十点,他听到裴砚又起来倒水喝水的动静,终是出了房门,把守在院子里的小厮拽到外头问话:我问你,公子今天怎么了?
那小厮叫张诀,如今才十三岁,被王宇问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王宇皱眉,换了个问法:公子从学塾回来后都干什么了?没去正院?
去了。张诀连连点头,小的跟着他一道去来着,但是到正院的时候楚娘子已经睡下了,没让公子进门,公子便回来了。
这答案和王宇所想不同,王宇怔了怔,追问:没和楚娘子吵嘴?
吵嘴?没有。张诀一脸老实,憨憨地笑起来,都没见面,怎么吵嘴啊?
王宇没做声,沉吟了半晌,谨慎地继续问:那公子是从什么时候心情不好的?可是在学塾出了什么事?
结果张诀说:没听公子提起什么。若要说是什么时候瞧着心情不好的他想了想,笃定道,是从正院回来之后。
那就奇怪了。
若说是从正院回来才心情不好的,那应该是生了楚娘子的气。可若压根没见面,他怎么会生楚娘子的气?
公子从来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王宇思前想后还是没想明白,只得做了罢。又过了不知多久,裴砚总算是睡了。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梦境里乱七八糟地全是旧事,他看见四岁的自己生了病都没人理会,胡大娘子厌恶他、父亲懒得理他,府里的下人便也都很敷衍,他想喝口水都常要忍着难受自己起来倒。
他看到六岁那年借住在定国公府的某位表哥过生辰,阖府都在为他庆贺,宾客也来了许多,络绎不绝地送贺礼。可他恰好和那位表哥是同一天的生辰,大家都忘了,只有大哥记得。
可大哥那时也还小,不敢忤逆胡大娘子这个继母,便只得在晚膳的时候让膳房给他下了一碗寿面庆生。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碗面的味道,心里也一直很感谢大哥。只是想起这件事,他心里还是苦的。
裴砚再睁开眼的时候,和平日起床的时间差不太多。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他躺在床上盯了会儿幔帐,撑坐起身。
他一时忘了左手的伤还没大好,不经意地一用力就疼得眼眶一热。
裴砚深吸气,面无表情地缓了一缓,将手伸到面前端详了半晌,脑海中禁不住地浮现出了楚沁那天帮他上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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