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堂,我的事不怪他们。”
宋祁玉冷着一张脸睨着底下众人,见到赵子衿之后,神色稍缓,但怒气仍未消。
他眼皮下沉,目光幽幽地落在众人身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整个泰和殿一下子寂然无声,空气似乎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一丝一丝地凝固了。
赵子衿不想宋祁玉为了她的小事大发雷霆,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皇帝竟为了皇后的一桩小事生气发火,不知道朝臣们会如何想她。
若是再联系上金一堂升迁的事,那就更不得了了。有许氏的前车之鉴,赵子衿自打当了皇后之后,遇上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特别小心谨慎,防微杜渐。
往后若是遇上有心人编排,那她以后很可能就成了史书上祸国殃民的妖后了。
这件事她想处理并不难办,不过闹几回肚子而已,她只想小事化了,所以之前才一直没有追究。
见宋祁玉不肯罢休,她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襟。
宋祁玉态度缓和了下来,道:“既然皇后替你们求情,若是说实话,朕便从轻发落。”
听到宋祁玉这么说,御膳掌事瞥了一眼身旁微微发抖的陈左膳使,冷静地道:“皇上,此事微臣一概不知,不过没有及时调查清楚并向皇上禀明,确实是微臣失职,请皇上降罪。”
陈左膳使从方才便被宋祁玉的目光震慑,他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连忙跪爬上来,叩头说道:“皇上,是微臣之过,求皇上和皇后娘娘饶命。”
看见陈懿的反应,赵子衿突然一头雾水,明明是她自己吃坏了肚子,为什么他主动认错请罪?
陈懿继续说道:“微臣在皇后娘娘的饮食上下了工夫,想借此赢得皇后娘娘的青睐,反倒弄巧成拙,是微臣鬼迷心窍,求皇上皇后娘娘饶命。”
赵子衿顿时愕然,居然不是她自己的问题,难怪宋祁玉亲自查处此事。
听到陈懿这么说,她面上虽然没有波澜,但心中却隐隐不安。这宫里发生的每一件小事,或许都需要多留一份心眼。
陈懿伏在地上继续颤颤巍巍地说道:“微臣近几日呈给皇后娘娘的是养肝补脾的药膳,此前多次向太医讨教过,一定没错。但微臣熬制之时不知为何不小心将黄芪混入其中,才令皇后娘娘腹泻不止,是微臣失职,求皇上恕罪。”
陈懿叩头如捣蒜,一直请求饶命。其余众人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此时的泰和殿鸦雀无声,宋祁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太医,太医上前答话。
“回皇上,确实如陈左膳使所言,微臣在皇后娘娘的药膳当中,发现多了一味黄芪。黄芪味甘性温,益气固表,是一味非常好的补气药。但如果和其他药物混用,确实容易导致腹泻症状。微臣想,应该是陈左膳使疏忽大意了。”
疏忽大意?如今追究起来,赵子衿不觉得这只是一件单纯的事了。
这可是专门上呈给她的药膳,怎么敢怠慢大意?虽然她尚且不清楚他们做这件事的目的,但背后一定有原因。
以她这些日子对陈懿的了解,他为人还算忠厚,赵子衿看底下众人的神色,难说这陈懿只是迫不得已被推出来做挡箭牌的,里头说不定暗藏玄机。
这几年她读了很多史书,深知这深宫内闱暗潮汹涌,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可能包藏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权力至上,人心难测,世道皆如此。更何况在这最靠近皇权的地方,至高无上的权力决定一人乃至一族几代人的荣辱,如黑暗的深渊一样可怕。
权势纷争,自从她当了皇后,她就注定被迫卷入其中,不论她想怎么逃避,她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些。
她原本以为自己破了赵子衿的死局,一切都会好。可她现在才发现,她不过是从一个已知的宿命逃脱,又陷入了另外一个未知的宿命罢了。
人生命途,如棋局一般似乎早就注定了成败。而她如果想获得转机,还得在这局里不断地挣扎。
但愿她以后可以清醒一点,不在这漩涡里迷失自己。
宋祁玉当即下令:“拖下去,杖责一百,罚去一年俸禄。”
“皇上,虽然陈左膳使别有居心,但他确实也为了给我调养身子,出自他的一番心意,能不能少些责罚。”
杖责一百可能会要了陈懿半条命,赵子衿眼下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先卖个人情给陈懿,之后再从他身上着手调查,说不定能查出点东西。
宋祁玉沉着脸,耐不住她求情,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以他的性子,他不可能不处罚他们,便减去了他五十板子。
众人退了下去,泰和殿里只有高衍在一旁伺候着。
宋祁玉仍沉着脸,还在为此事生气。
赵子衿走到御案前,伸出双手食指,轻轻地将宋祁玉的唇角往上一推,硬生生给他凹出个笑脸来。
宋祁玉微微诧异,不过他没有躲开。他睨了高衍一眼,高衍笑着默默地退了下去。
“好了,别生气了,小事一桩,何须动怒!”
“他们都敢把心思用到你身上了,我今日没有杖杀了那陈懿,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雁堂,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宋祁玉听到她这么问,微微一怔,他的确发现一些问题,不过与这药膳无关,而是牵扯出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