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笔直的站在阶前,瘦削的肩膀一半暴露在烈阳下,明暗间,神色不甚明晰。
许攸衣眸光一闪,手微微卷着扣在茶案上,神色倒是有了些意动,不过也仅仅只是刹那。
“庇佑?你觉得,你也配?”
许攸衣冷笑了声,容色不过是一个伺候茶水的侍儿,刘汝费尽心思的挑他上来,必然是事先做全了准备,如今这惺惺作态,无非是想先得了她的信任,再做图谋。
既是这般,她倒是要瞧瞧那刘汝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本官不喜虚头巴脑的东西,你想要本官的倚仗,也得看自己值不值这个价!”
瑞凤眼微微一眯,许攸衣觑着容色,字里行间满是鄙夷,“本官倒是希望你能给本官一个意外之喜。”
厚厚的卷页卷在手里,越捏越紧,容色的脸色须臾间显得有些难看,脸上从未有过的臊意火辣辣的弥漫开来,唇瓣微微发白,容色眼睫微颤的抬起下颌,将目光凝在许攸衣一张一合的唇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意念,想要彻底的征服一个人,看着她为他肝肠寸断,看着她为他柔肠百结,看着她因为求而不得,而生不如死!
许攸衣的名字像是烙印般,在这一刻深深的刻进了容色的心头与脑海。
那一瞬间,容色不甘心的想便是得不到许攸衣的心,也要让她坠入世俗的深渊,永远都离不开他!
...
“头儿”,程三领着一帮子衙役缩头缩脑的跟在刘汝身后,神情戒备,不远处的杨柳树旁一张大大的布幡高挂其上,硕大的赌字周围,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呈喷射状浸染着四处弥散,摇摇坠落向满是残肢断臂的青石砖。
五丈余宽的街面上,两方人马正激烈的砍杀着,周边摊贩惨白着脸,不敢叫嚷,战战兢兢的抱头缩在杂货台下,鲜血像是湍流的小溪顺着沟渠横亘在惊呼四散的人流尽头,一坨坨脚印踩着可怖的血腥一遍又一遍的覆盖原就污浊不堪的砖面。
一个头带玳瑁簪,穿着白巾斗篷的高大老妇在身旁小侍的搀扶下,踏过一具又一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神色冷漠的向两方人马靠近。
刘汝细眼微眯,将刀往后一递,制止了程三欲请示的探问,自己则扶了扶官帽,大踏步的向那大竹伞下的老妇走了过去。
“刘主绅,您可算来了!”
老妇发色半白,眼睛里带着极浓的黄斑,黑色的眼珠像是凸起的章鱼触角吸盘,黏腻腻的发着精光,刘汝叉起手,脸上的笑纹褶皱着拉起嘴角,自如的上前见礼,“这帮不知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打着您的名号,横征杂税,您看看这折腾的。”
刘汝特意拿眼睇了睇不知何时停下来的众人,挂着笑,继续道,“刘某也是才得的消息,还请刘主绅莫要嫌刘某来得太晚啊。”
“刘捕头有心了”,老妇神色阴晴不明,看着刘汝细眼里毫无波澜的眼神,半晌才咬牙切齿的从参差的牙口里吐出了字,“未曾想某的名号有一日还能这般有脸面,能令刘捕头这般屈忍的,按兵不动到某出面才出来,还真是多谢刘捕头的厚爱啊。”
“不敢,不敢,刘某早说过这西街的大事非得由您来主持不可,奈何您非要推辞”,刘汝摆了下手,即刻便有一身黑绫白褂的翅帽账房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双手捧着张方案,笔墨纸砚齐备,高举在额前,稳步无风的走到两人跟前,往老妇处连递了两递。
“您看?”
刘汝抬手,细眼里满是呼之欲出的胁迫明示,“刘某当初拿这西街赌坊换您的黄桂楼三处地契,也不算埋汰您,您若早应下,也不必闹得现在这般伤了和气不是。”
“刘汝!你你…欺人太甚!”
老妇抖着肩膀,气的两眼暴突,浓黄色的眼白红丝弥漫,犹如蛛网般交织在眼珠四周,“你打着某的名号,趁着黑老皮不在,不但敢占了两家的生意,如今更是杀了黑老皮的唯一独女,一心想栽赃到某的头上,你可真是!真是,丧心病狂,无耻至极!”
“欸,这人命关天,事关王法,刘主绅您可别胡乱攀咬清清白白的刘某,刘某奉公守法,历来可从未收过谁的贿赂,这契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的也不是刘某的名讳,您老眼昏花可以,这话却不是能乱说的。”
话音未落,程三便捧着刀,站到了刘汝身侧,刘汝面色阴冷,笑意凉飕飕的觑着老妇的嘴巴,“刘某一向耐性不好,还请刘主绅早下决断,免得到时还得累及您的宝贝孙女,替您受罪。”
“哦?替谁受罪?”
寂静的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一道女声突然响起,突兀的叫一众人等瞬间警戒,牢牢握着刀柄的手青筋绷起,齐齐盯住巷尾蓄势待发。
阴暗的角落墙面斑驳,杂乱的爬满了郁葱葱的草荆,一身皂色圆领广袖袍服的女子靠在那里,徐徐的挥着扇。
薄唇轻抿,瑞凤眼若隐若现,披肩的长发只简简单单的用一根同色锦带绑着,正随着风飘逸的挡在她脸侧。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暗,犹如一幅水墨画卷,乍然展现在众人面前,不自觉的令人收敛气息。
“你是何人!”
程三一愣后,最先反应过来,拔出刀,猛然喝问,“不想死的,就赶紧滚!”
“诀阳城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