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晓得她们去了哪里,可是大伙心照不宣的察觉到了异样,自此人人自危,再无人敢去官府敲鼓诉冤。
而如今这出,无疑是将一众百姓濒临崩溃的防线压迫到了极致,品露轩的后院里一时陷入了无尽沉寂。
三楼厢房的刘汝得到消息,细眼含笑,露出了丝精光,许攸衣太不受掌控,如今这出简直是天掉馅饼,她略勾了勾手,程三搁下点心赶忙将耳朵附了上去。
“大人,这,万一有人不愿呢?”
程三听完吩咐,虽也觉着是个好计策,却仍是不禁反问,“官府到底是管着刑律的,那帮子草民如何敢有这个胆子?”
“县令都死了不知几个,如今在这诀阳城该听谁的,不能得罪谁,那起子东西若连这个心眼都没有,也活不到如今了。”
刘汝嗤之以鼻,挥了挥手,不管如何,许攸衣不能死在她们手里,却也不能不给她这个教训。
...
“大人”,容色眉眼垂下,捧着盥洗之物安静的候在廊下,直到居室里传来动静,他才上前叩了叩门,“大人,可要奴进来伺候?”
许攸衣伸了个懒腰,将外衫披上,坐在妆镜前摆弄了下玉梳,镜子里长及及腰的浓密乌发,柔顺的披在肩后,衬着本就秾丽的眉眼越发精致,瑞凤眼带着丝酣睡后的余韵稍稍清醒了些,许攸衣抬起手,拍了拍脸,这才应了声。
容色手微微紧握了下,带着丝忐忑,小心翼翼的叩开了门,屋内敞亮着,晨曦透过薄纱窗棱洒在那人肩上,手搭着玉梳,插在发间,泼墨似的长发闪着光晕,镜中的容颜不甚明晰,却隐约可见其绝色,容色蓦地有些放轻了呼吸,脚步轻移了过去。
“大人,奴来吧。”
二人一站一立,光影交织间,身影分外亲昵。
许攸衣透过镜子,望了眼身后人,见他一身淡蓝纹纱交领衣衫,脖颈处更是遮的严严实实,并无逾矩,自然而然的便将玉梳递了过去。
容色略弯了腰身接过,十指玉白若葱,与白玉制的玉梳相称得宜,穿插进许攸衣墨发间,衣袖拂动,空气里弥漫起一阵浅浅的花香,黑与白的极致分明,在晨光的渲染下,刹那间竟有了丝岁月静好的意味。
瑞凤眼尾带着红晕,许攸衣微眨了眨,不觉抬手摁摁,容色轻抬了下眼,又极快的垂下,轻声道,“大人可是昨晚未曾歇好,奴方才备了茶,已经出了三四遍色,是时下最新鲜的雀舌,大人过会儿可要尝尝?”
许攸衣按眉的动作一顿,瑞凤眼里闪过丝不知名的情绪,“雀舌?”
“正是呢,奴昨日路过品露轩,听掌柜说,南边又来了新茶,奴便想着大人是京城来的,或许会喝不惯北地的茶叶,特与那掌柜说了好一会儿的价,才让她割了爱,您是没瞧见那掌柜一脸不舍的样,真真是笑死奴了。”
容色垂着眼帘,唇珠红润带起了丝笑,许攸衣望着镜中他的模样,突然觉得市井小民间的烟火气,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趣枯燥。
“她一个做生意的,怎会做亏本的买卖”,许攸衣蓦地有了些兴趣,瑞凤眼弯了弯,与容色攀扯道,“这雀舌虽是茗品,却也分优劣好坏,若是一般的价,十有八九,是你让人家给糊弄了。”
“竟是这般”,容色桃花眼略睁圆了些,透出些许懊恼,扶着玉梳,看向镜中,不觉与许攸衣的眼神交汇在了一处,“大人,是奴蠢笨了。”
许攸衣微闪了目光,看着妆镜里容色略带憨意的笑颜,倒是觉着此时的他与两日前的他仿佛判若两人。
如今的容色眼里干净清澈,不带丝毫媚态,气质纯粹,像是寻常小郎般与她唠着家常的模样,甚是令人舒适。
或许先前是她错怪了他,他一个侍儿,如何敢违背刘汝的命令,献媚邀宠怕也不是他的本意。
许攸衣悠悠叹息,世道如此,是她入了迷障,不该以偏概全,叫他受了责骂。
“商人逐利,你若不让利与她,她又怎么做得成生意,左右东西已经买了,本官也不挑嘴,凑合着喝也不是不可。”
许攸衣眉目温润,轻笑着安慰,忽而话锋一转,凝着妆镜里的容色询问道,“昨日你去探查,可有结果了?”
“大人,奴正想与您说此事,奴昨日特地去花巷打听了,那沥膏损人容颜,甚少在市面上买卖,只怡春院中偶有倌倌因平日私怨,寻了坊间的痞子买来,作害人之用。”
容色正了颜色,跪在许攸衣跟前,徐徐道,“此物阴损,便是倌倌自己私藏,未免与寻常香脂弄混,也搁的隐秘,所以一般极难寻到痕迹。”
怡春院?
许攸衣楞了下,她甚少去此等地方,平日也就与几个高门郎君说过些话,虽知道朱门绣户为了攀比,腌臜事多,却也未曾亲见过,如今这青楼瓦肆,皆是一样的身若浮萍,身世凄苦,竟也这般互相算计么?
“大人,大人不好了!”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程三叉起手,在墨雨轩阶前站定,粗喘着呼吸高喊,“府衙外来了一群百姓,叫嚷着官府无用,说是如今贼匪堂而皇之的烧杀抢掠,怡春院被火烧了个精光,也不见官府处置,叫她们十分心寒,定要让大人给一个说法,眼下,眼下她们人多势众,府衙衙役已经撑不住了。”
什么!
容色惊了一瞬,怡春院不过一寻欢作乐之地,怎会引起这般大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