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看向敏心:“说起来,自从宁哥儿卧病在床,已经许久不曾讲过他了。不如我们去看看他吧?”
敏心点头。
江氏就起身吩咐青雀从库房里拣几品名贵上好的药材,诸如人参、石斛、灵芝之类的,包好之后让云露、云雁提了,和敏心一道去了瑞萱堂。
容心、宁哥儿姐弟俩生在元月初一,过了生辰也才九岁,故而还是跟着程夫人住在瑞萱堂。
丫鬟通报后,程夫人出来迎接江氏敏心母女。
腊月里进宫哭丧,跪在寒气逼人的金砖上一跪就是好几天,程夫人是过了三十的人了,不比年轻人身强力壮,因此受了风寒。病还没好全,小孩子那又离不得她照顾,因此程夫人看上去很是憔悴。
她额头上扎着一条抹额,两太阳贴了两枚圆圆的药膏,眼下一片乌青。
“四弟妹来了。”她有些疲惫地笑了笑,招呼江氏和敏心坐下喝茶。
江氏就示意云露把带来的药材交给瑞萱堂的大丫鬟兰初,关切地问道:“听闻九侄儿病了,刚好我那有五十年的人参和干制的灵芝,就送来给侄儿熬药喝。”
程夫人道:“那我也不和你客气,这就收下了。”
江氏就笑道:“一点药材而已,但愿能对侄儿的病有效。”
程夫人就叹道:“多谢你来看他。我这小儿子……唉……”
敏心问:“大伯母,九哥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课?九哥不在,解先生讲课提问都没有人能答出来了。”
听了敏心这番言语,程夫人这才露了一点笑意,她爱怜地看向敏心,道:“你九哥的病,恐怕没有那么快能好全……”
敏心内心一震,虽较前世拖延了几年,但眼下看来,九哥儿……莫不是还要夭折?
“大夫怎么说?可请了御医来看?”江氏又问。
程夫人一双秀眉紧紧地蹙起,原本何等端庄温婉的人,再不肯在外人面前轻易失了风度的,此刻竟连待客的衣裳也没换,鬓角都乱了几簇发丝。
“太医院的医正,还有专擅小儿一科的郑太医都来问诊过了。都说他是生来体弱气虚,能撑到现在长到九岁已是罕见。宁哥儿他……身体较容儿都要弱上许多,之前带他进宫时受了风寒,又有喘症,二者兼之,一下就爆发出来了。几位御医看过,只说他这病倒也不稀奇,只是底子太弱,所以难医。”
江氏就同情地看向程夫人:“大嫂,也难为你了……”
程夫人苦笑:“说不上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只是这儿女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难受,我这心里啊,也不好受。”
正巧内室里的丫鬟出来倒药渣,程夫人忙叫住她问:“九少爷用了药吗?”
那丫鬟就朝程夫人福了福,恭敬答道:“回夫人的话,九少爷刚刚醒了,已经喝完了今日的药。”
“好,你下去吧。”程夫人一听,松了口气。放了这丫鬟下去了。
程夫人朝江氏说:“既然他已经醒了,四弟妹就去看看,也好叫他知道他四婶娘在挂念他。”
江氏欣然应允。
几人就起身,朝内室走去。
进门迎面是一扇绣青绿山水的大座屏,程夫人带两人绕过,眼里稍稍有了湿意,喃喃道:“这屏风,还是宁哥儿选好摆在这儿的。”
走几步过了放屏风的穿堂,眼前是一面月洞门,两边的黑漆博古架上摆了各色奇石瑶草,正中的门上悬了厚重柔软的素锦织缎,左右压帐是两尊碧玉雕的狮子滚绣球,玉色厚润,雕工绝佳,那狮子嬉戏的形态栩栩如生,就连铺地氍毹,都是波斯国进贡的绚烂精美的地毯,看得跟在后面的云露和云雁咋舌不已。
江氏匆匆一瞥,没有放在心上,她娘家亦是一方富豪,虽被庶母欺压,但用度上不曾短过她,昔日做女儿时的卧室,比眼前所见不知要奢华多少。至于敏心,她元是程夫人养大的,又从瑞萱堂出嫁,侯府长房嫡枝的身家,隐约能猜到。
许是听到了动静,锦帘一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出来了,见是程夫人,忙俯身下去行礼:“见过夫人!”
程夫人问她:“瑞笙,宁哥儿如何?”
瑞笙低头答道:“九少爷才醒,喝了药,说是精神好些了,觉得肚饿,想吃点东西,奴婢正要去小厨房帮九少爷要碗粥来。”
程夫人面露喜色:“好,好,想吃东西就行。”又嘱咐瑞笙:“叫胡妈妈做完鸡丝粥来,务必要仔细,你去盯着,就说是我吩咐的。”
瑞笙忙应了。
除开太夫人年纪大了,寿安堂内设有小厨房专给她做些好克化的食物,其余各房都是在大厨房提了饭各自回去吃的。只是太夫人心痛孙子,见宁哥儿病情反反复复,又要吃药,又要用药膳,怕大厨房的人多手杂不仔细,就让人在瑞萱堂砌了几口灶眼,给九哥儿熬药。
内室的小丫鬟打起帘子,敏心跟在程夫人和江氏后面进去了。
程夫人一入内,就直奔房里右侧摆着的黑漆雕花拔步床。
敏心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望去。
只见黑漆雕花大床的月白色罗帐被鎏金蝶须样式的床钩挂起来了,程夫人的身影挡在前面,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拥着缠枝纹的莲子青锦被靠在葱绿色引枕上,正和程夫人喁喁低语。
敏心便趁江氏不注意,向四面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