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默呈把她发白的脸色看在眼睛里。
——她这种对虫子的恐惧有些古怪。程度非同寻常。仿佛只要虫子在场,大脑立刻停摆,别的事,就连想也没空想了。
普通人看见虫子,即使厌恶,即使害怕,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他朝她走过去。
荒草间的脚步声,竟是又让她惊了一惊。她全副注意力都在那些藏于树枝荒草中的看不见的虫子那里,她张望着、细听着,寒毛直竖,几乎忘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
傅默呈望着她。“是我。”
“……噢。”
他伸出手,把她掌心里死死攥着的黑色背包带轻轻抽出来,修长温暖的手指代替了它的位置。背包带粗糙的质感,变成人的体温。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发青发红。他把它们安抚下来。
纤细的手指,慢慢松开。
谢亦桐回过神来。她一声没吭。好半天,若无其事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被人安抚许久的手指忽地离开温暖源,山间晨风从指间穿过,皮肤上滑过微微的凉意。
傅默呈笑道,“我们走么?”
“……走。”
他把那张老旧地图重新打开,仔细看了一阵,找准方向。“是在那边。”
“……噢。”
两人在陌生的土地上缓缓前行。脚下的荒草微微作响,山林的野树偶尔挡路,愈来愈显的日光透过浓密枝叶,照在身上与远方。他们按着地图的指示先是往西南走,一直走到树林的边界,然后,斜穿过一片山坡,到达溪流……
但是,这份旧地图有些不太准。几十年过去,此地已有了些许变化。
两个人按着大致方位摸索着,绕了好几次路,终于在视野远处看见一处阳光照射的小山崖,一层半的小楼那么高。崖底,有一小块地方朝里凹进去,仿佛天然的小石洞。
他们走到那里去。
此时,天已大亮了。日出已在寻路的中途结束,朝霞散尽了,天边流云恢复到普普通通的洁白模样。白云之上,炽热的太阳无声地照耀着这片野蛮的土地。
谢亦桐弯身进了崖底石洞,忽道,“第一节课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傅默呈想了想,“好像是。”
谢亦桐又道,“这节课是我的。我原本打算用来考试。”
“听上去大家逃过了一劫。”
“我的考试又不难。”
“学生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每次做小谢老师出的题都要掉好多头发,笔帽也咬秃了。”
“但他们大部分最后还是做得出来。题目都是我专门设计过的,既不会让他们一眼就看出解法,但又不至于一直束手无策。”
——所谓卷王就是凡事都要做到最好,连出卷子也要出最好的卷子,花了好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