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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竟真的带她出京南下了。

云京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十月开始飘雪,树木凋零,一派北国风光。

北方许多地方已经冰封,水路行不通,他们先走了几日陆路,到了林江边上,改乘船。

出了云京,一路往南。

戚繁音方知,这世上竟还有地方冬日里也是绿意葳蕤的。

顾衡这次出行十分隐蔽,他佯做玉器商人,携家仆南下暗访。戚繁音随行,便化成他的美妾,倒也并不突兀。

这日他们弃车乘船,走水路南下。

这是戚繁音第一次乘船,登舟之前,顾衡问道:“你乘过船吗?”

戚繁音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又怎么会坐过船,她摇摇头:“未曾。”

“走水路和走陆路不一样,初次乘船,可能会有所不适。”顾衡道:“轻则头晕,重则呕吐不止。”

戚繁音本就是跟着来凑热闹的,哪里敢耽搁顾衡的事,她柔柔软软地说道:“我听说过晕船症,应该和骑马差不多吧。我……能克服,大人不必担心。放心吧。”

顾衡深深看了她两眼。

一行人当即登了船。

可戚繁音没想到她的晕船症竟然这么厉害,起初还只是胸口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她因是第一次乘船,有些新鲜劲儿,下午趴在船舱的窗户上看了许久的风景。没想到到晚上的时候,整个胸口就闷得喘不上气来。

香如急得要去隔壁找顾衡,戚繁音一把抓住她,她摇头道:“别,别去给大人添乱,找他也没办法。给我倒些水,喝了歇一歇。”

第22章晕船

香如明白戚繁音现下的忧虑,她本就不是好事之人,跟在顾衡身边这些日子更是谨小慎微,不说一心为他筹谋打算,却也是本分知礼的,决计不会因自己的事情耽搁顾衡。现下她抓着自己的手恳求道,她只得轻叹一声,点头答应,打起精神来好生服侍她。

因着他们这回南下,私有要务在身,不宜招摇,故而并未乘坐自己的船,而是赁了渡口的公船。

船上南来北往客商云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戚繁音这头晕得五迷三道,顾衡所在的客舱却是另一番天地。

江浙一带富庶繁华,物产丰饶,那一带的商人更是奸猾能言善辩,南来北往做生意风生水起,个个腰缠万贯,极是奢靡。

这些商人出门在外,人情练达自不在话下,刚登了船便有人三三两两串着客舱互相客套。许多生意便是在客套时定下来的。

今夜是温州一名药材商在舱中做东,这人名叫时玉清,三十出头,为人极其豪爽,刚登了船谁也不认识谁,便是他先起了头,拉着人往来交际应酬。晚上又在客舱里备下酒菜起筵,请人吃酒。

船上的行商,长年累月离家在外奔波,所以不少人身边都带了红粉知己,有些是在勾栏里赎出来的粉头,有些是专程采买供路上消遣的,还有的是临行前妇人家专程给自己丈夫备下的。故而座上不少人左拥右抱,款款而谈,甚是逍遥自在。

座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顾衡坐在椅子上,舱门的光影浮在他的半边身侧,他手执酒杯,眉眼在场上穿着轻纱起舞的舞姬身上流转几回,微微扬起一点笑意,那姿态倒让起舞的舞姬心头微微一颤。

这些舞姬是座上一家勾栏馆采买的,许多都是落难大户人家出来的,因家里落难,任人发卖,流落到这些人手里,经由调/教,再带回江南,供人消遣。

中央一个穿着绿纱的舞姬正轻歌曼舞,忽见光影错落下顾衡的身影,只消一瞥,就看出他浑身气度不凡。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生了个不该生的主意。

流落到烟花柳巷,她这辈子再没了出头之日,既是注定要辗转为尘,与其去服侍那些腌臜男人,倒不如……搏眼前这人的欢心,专门服侍他一人。

一曲已然到了最激烈处,舞姬们伴着丝竹,轻盈踮起脚尖,飞快旋转起舞。

那舞姬心下盘算着,舞着轻纱,身姿妖娆,跳到旁边置酒的小案上,倒了一杯酒。

踏着鼓点,步下生莲,一步步走到顾衡身边,敬献上那杯酒。

她递上那杯酒时,恰巧一曲终了,众舞姬纷纷退下,她一双藕臂在碧绿纱里若隐若现,衬得肤色如同羊脂白玉。眼含款款秋波,眉梢眼角俱是春情,道:“公子独饮无趣,妾敬公子。”

顾衡饮了几杯,稍有酒意,一只手支着凭几,一只手晃着酒杯,闻言,睨了她一眼。

见他半晌不应,舞姬复又大着胆,将酒杯再往前递了递:“公子,不肯赏妾脸吗?”

众人都醉了,见状大笑,不免有些放浪。时玉清笑声爽朗:“顾兄好福气,看来今夜要做新郎了。”

勾栏馆的主事亦在舱里,见顾衡通身用度皆非俗物,便知他家底颇厚,若是能成一桩生意,倒也不亏,遂也上前笑道:“老兄见小弟是端庄人,想来是不喜别人碰过的,不瞒顾兄,莹莹这一批人是我三个月前才采买来的,还未曾接过客。”

时玉清笑声更甚:“还是真新郎。”

莹莹仍举着那杯酒,烟视媚行中渴盼尽显。

饶是哪个男人也拒绝不了这般的凝视。

但偏偏那人是顾衡。

他抬起手,拿一指推开挡在面前的酒杯,淡淡笑道:“好意心领了,我今日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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