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陌看都未去看那已命在旦夕的女子一眼,目光只盯着自己手指上的一滴殷红,说道:“沈兄若赢,苏某愿送上那‘草上飞’朱霸的所在;倘若是苏某侥幸赢了,就请沈兄答应在下三件事,苏某可以保证这三件事绝不有违江湖道义,如何?”
沈昀有些讶异苏潋陌会知晓他此行的目的,忽而想起他那句天有不测风云,随即便释然了,爽朗笑道:“苏公子还真是雪中送炭,不知赌局为何?若是那牌九骰子,在下可未曾学过,怕是要扰了苏公子的雅兴。”
地上那颤抖的身影终还是无法再支撑,“噗通”倒了下去,苏潋陌望见这一幕,神情里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只道:“千回万转尽愁思,疑是血魂哀困声,若沈兄不介意,便赌这女子的生死,如何?她若是死,沈兄赢,若是完好无损,便是在下赢了。”
沈昀看向那蜷缩在地上的身影,睫毛微颤,阳穴发黑,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温婉秀丽,但见脖中鲜血四溢,已然到了膏肓之时,怎么能再活得下去?
沈昀尊重每一条生命,因为那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几乎不杀人,纵使对方已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能在谈笑风生间化险为夷。
他的剑,是救人的剑,所以他才会被称为游侠。
侠,乃正,乃义,乃信,乃仁,而绝非将他人性命当成指尖上的玩物。听完苏潋陌的话,沈昀已微微蹙起眉头,此局不管输赢,都没有胜负。沉默片刻,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苏潋陌缓缓起身,手在那女子身前看似随意的挥过,实则已点了她数十道穴位,翻转手腕将一枚黑色玉珠捏在泛白的指尖,送入那女子口中,随即抬起手掌用力打向她的天灵盖,速度之急,比杀招更甚。
沈昀大惊,却听那女子闷哼一声,竟悠悠醒转过来。苏潋陌抬眼望向他,桃花眼半眯而起,带了些许顽皮与得意:“看来是沈兄输了。”
沈昀上前扣住那女子的手腕,脉像虽弱,却已缓了过来,只消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如初。江湖中并不缺医术卓绝之人,最负盛名的当属鬼谷医仙薛皓华、还春圣手段巴英,这二人沈昀也曾见过数面,却也没有这般能够起死回死的医术。沈昀望向苏潋陌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而那少年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等着沈昀的答案。
沈昀微一垂眸,叹道:“愿赌服输,苏公子将来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三件事,在下定不推辞。”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这间雅房。苏潋陌未去阻止,只望着那道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笑意未减,眸光却已深沉了几分。
长乐赌坊依旧门庭若市,沈昀留了片刻,确定没有朱霸的踪影,才从大门走出去。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眼,一名小童守在门口,见到沈昀便伸手拦住,恭敬地道:“我家公子一点心意,烦请沈大侠收下。”
瞧见他手里的纸条跟羊皮酒囊,沈昀便已猜到又是苏潋陌在故弄玄乎,他抬头往二楼方向望了一眼,嘴角一勾,伸手便将东西接了过来。小童朝他鞠了一躬,才走进堵坊里。沈昀打开羊皮酒囊,一股清雅的酒香弥漫出来,正是实打实的杏花酒。他肚里的酒虫被勾起,仰头喝下一口,才将纸条打开。
寥寥数字,写得却是“草上飞”朱霸的下落。
这赌局,便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么?
沈昀无奈一笑,将羊皮酒囊别在腰间,往纸上所写的地点——快活楼走去。
第9章传剑大会
在无锡城中,没有人不知道快活楼,那是一个让男人流连忘返的地方,温声软语的呢喃营造出一个几乎醉生梦死的温柔乡,让每一个踏进这里面的男人,都心甘情愿沦陷其中。夜幕降临的时候,一盏盏红灯笼在笙歌艳舞中照亮无锡城的夜空,男男女女在索求中挥洒廉价的甜言蜜语,却又会在东方初白的那一刻,恢复冷漠与寂静。
沈昀站在快活楼前,两名身形高壮的家丁拦在紧闭的大门前,上下瞟了沈昀一眼,许是觉得这青灰色粗布长袍的落魄少年也不像是会一掷千金的豪客,那神情里便已多了几分轻蔑:“这位客官,对不住了,想寻乐子的话您请晚上再来吧,咱们快活楼白天不做营生。”
沈昀倒也不恼,只抬头望了一眼这朱门粉绸的楼阁,笑了一笑便转身离去。即已知道那朱霸在何处,也不需要急于之时,待传剑大会之时,他必会现身。他渐渐没入人流,浑然未觉不远处那道玄青色的身影正向他投来目光,薄唇微抿,眼神里带了一丝不屑:“原来,这就是你想要找的朋友啊。”
慕云择在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那温润的双眸里却已沉了下来。一名黑衣侍者上前,拘礼说道:“少庄主,庄主请您回去商议三天后传剑大会一事。”
慕云择微一点头,指向那在人流中远去的背影说道:“将请帖送去给他一份。”
沈昀向来不急于求成,对于每一件事,他都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