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守擂也守得很踏实,或者说很粗暴,无论来的是何门何派,用剑的用刀的,画符的设阵的,她几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简简单单行个礼,下一剑就把你劈下台。
台下有人不服气起哄,她和善一笑,跳下来把人挑上台,一个一个挨着再捶个遍。
台上有人输了阴阳怪气,她也和善一笑,买一赠一多送一掌,把人挨个拍去曲曲折折的清溪河中洗澡。
甚至还有不要命的,输了擂台气急败坏,扯了她的风流韵事大骂妖女荡-妇,换来她更加和善、甚至有些羞涩的一笑,随即温柔一剑,噶了他的蛋。
雪白亵裤破破烂烂碎在碧水春风中,与男子鬼哭狼嚎相映成趣,流云共肥肉一色,行舟与残蛋齐飞,妙哉妙哉。
相凝霜神清气爽,心情极佳,还半趴在七枝台边,隔了琉璃栏杆,隔空抛给叫卖杏花的小姑娘几文钱,换一支开得正艳的雪白杏花,绾起有些散乱的发。
她这座七枝台边聚着的人越围越多,围观众人从一开始满心的看热闹心思,逐渐变成了震惊,到了现在,只剩下恐惧。
是的,恐惧。
修士对战,不仅仅是灵力修为的损耗,还有心力智计的对抗,而这样巨大的体力消耗,这样损人的心力交瘁,她却不仅没显出半点疲态,反而愈战愈勇,愈战愈兴致高昂,眼眸深处似乎都生出灼灼火光,甚至盖过光艳容色,而战意比烈火还要炽热,转眼间便要点燃这万里山河。
更恐怖的是,就连修为不甚高的普通修士,都能看出她除了战意愈浓以外,真正令人惊讶的,是她在进步。
不过只是两日而已,但只要接连看了好几场的人便能发现,她前几场犯过的错,存在的短板,正在这样快而狠、密而急的车轮实战模式中快速改进、弥补,她所有招式、所有步法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善,直至趋于攻无可破的地步。
然而远不止这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自矜身份的一众百年宗门子弟终于坐不住,也纷纷出门看了好几场,彼此对视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
这两日,相凝霜打了数百场,然而,没人能看出她的路数。
上一场或许出手还诡谲狠辣、刁钻阴毒,下一场便又成了清风明月大开大合,有时候使剑纵横,有时候弃之不用,更可恨的是全无规律,似乎完全是凭心情乱来,实在捉摸不透。
是他们看走了眼。
不过任凭旁人如何猜测,相凝霜是顾不上理会的,她真的很忙,看了一圈好像没人能打之后,便又风风火火跑回自己的小楼睡了一觉,又喝了碗路边阿婆卖的冰碗,等到第三日日头初升,满血复活又跑了回来。
宴前春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她最后一场的对手,是名药王谷的弟子。
是个姑娘,据说是药王谷这一辈弟子之首,出身苗疆,穿一身藏青色苗服,发间银饰叮叮当当,一转就是一片眩目的银辉,与她眼色奇异的眼眸很是相配。
相凝霜不动声色瞧了她半晌,面上仍与之前一样淡淡没什么神情,懒懒一行礼:请吧。
那苗疆的姑娘也很爽利,睁着明亮湿润的眼睛打量了她许久,才开口说话,咬字有些生硬,似乎是不太熟悉:那些男人都不敢跟你打,怕你割了他们的蛋,推推搡搡的,我就上来了。
相凝霜笑吟吟的,一派婉转风流,完全不见之前辣手摧蛋的影子:说明我俩有缘。
那姑娘也一笑,明媚湿润如同南地多雨的丛林,然而下一瞬,雪亮刀光一闪,一柄缀满七彩流苏的腰刀,便直直破空向她刺去。
刀光如电,寒刃凛冽,下一瞬便要斜斜刺入她双眼,相凝霜终于竖剑,毫无烟火气般一劈,宛如飞鸿轻掠平静无波水面般安静,那一柄杀气四溢腰刀,却顿时生裂。
台下人一愣,为这大开大合锋芒在内的一式,那苗疆姑娘却心下一喜。
腰刀四裂,却立刻爆出一蓬浓黑烟雾,四散而开,多看一眼才能发现并不是烟雾,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直扑相凝霜面门而去。
她眼波如水,轻轻一动。
半空中硬生生折了身,她身影快得如同穿花暗蝶,哪怕是凝了神也看不清身形,莲台虚渡般闪身折腰,稳而快的避开了每一只细小蛊虫。
为什么只是躲?
那苗疆姑娘手下招式未停,换了更长的苗刀横劈纵斩,借着相凝霜躲避蛊虫的狼狈之势想要趁势将她斩杀,却屡屡差一点未得手,心思烦躁之际,冷不丁生出这么一点疑问。
然而她没能想清楚。
眼见着苗刀即将砍上对方脖颈,始终一味躲闪未曾出手的相凝霜倏然一回身,细白如玉指尖奇异一拨,调笑般轻轻一弹刀尖。
嗡。
她手腕顿时钻心一麻,迫不得已长刀脱手,横划出一道雪白弧线,相凝霜那根雪白手指却仍然闲闲停在原处,行云流水般一转横握掌中,倏然一抬
拉起一线惊艳瑰丽流光。
光幕流彩落霞,万丈辉光,眩目至刺眼,而华彩光芒中有更雪亮刀光破空而来,逼得所有人下意识眯了眯眼,那苗疆姑娘硬撑着凝气欲挡,下一瞬却呼吸一窒。
蛊虫。
刀尖上有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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