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芝等裴承赫先下了车,这才起身轻提裙摆缓步布出车厢。
车厢外,裴承赫对她伸出了手,是要搀扶她的意思。
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但考虑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乔芝没有多犹豫。宛如一对恩爱夫妻一般,得体地将手置于裴承赫手上,被他扶着踩在步墩步下马车。
织女阁的接引娘子见着紫顶马车上挂着裴姓灯笼,立即上前迎接。
裴世子从前在外享乐,身旁从未有过女眷,今日头一遭携夫人前来,令接引娘子不得不重视。
她特意走到乔芝的身旁同二人屈膝行礼,然后将人请进了织女阁的门头。
进了门后,传闻中一裳得换百斛珠的织女阁内部风貌展露在众人眼前。
与普通的成衣铺子不同的是,织女阁内并未展示成衣。若不提店铺是卖什么的,还会让人以为是一家珍宝阁。
店内陈设非凡、无一不精,厅中摆放的几扇装饰屏风更是美轮美奂的整图双面绣。
这种级别的绣屏大大方方地摆了四扇,若说这是家卖屏风绣品的铺子也没人会不信。
一行人跟在接引娘子身后步上二楼。
可还未登完阶梯,一道不怀好意的男声就传了过来。
“可巧,裴世子这是带谁来了?”
乔芝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也是一群衣着华美的富家男女。说话的人正是方才在路上拦了裴家马车的祁国公府的人。
看年岁,应当是祁国公的孙辈人。
那人头戴金镶玉冠、身穿鲜亮的湖水色地方格朵纹蜀锦圆领袍,腰间饰烧蓝金玉带,通身纷华靡丽却轻浮。
他面上的笑带些刻意的随和,令乔芝顿时想起裴承赫说的话。若裴承赫不愿做样子,那么这个人就是很会做样子的那类人。
乔芝看向裴承赫,见他脸色冷了几分,语气不善地说道:“蔡嵇,我带我夫人,你带你小妾,层次不匹,少贸然交谈。”
“嗳,裴世子未免有些蛮横了。进了织女阁,我们便都是客。”蔡嵇说着,还笑着看了乔芝一眼,又说道,“听闻嫂夫人从前住在外城,应当没来过这繁华之地,裴世子带嫂夫人多看看,挑几件好些的衣裳。我来付账,权当我初见嫂夫人的心意了。”
裴承赫念在乔芝的份上,硬生生压住即将出口的难听话,冷哼一声,带着人从蔡嵇一众身旁走过了。
蔡嵇眼睁睁看着裴承赫一行人进了织女阁最高等级的牡丹厅,扭头问接引娘子:“怎么?是祁国公府比不上威远侯府?再者也是我先来,为何给裴承赫去了牡丹厅?”
那接引娘子垂着头致歉,“请蔡公子见谅,我们织女阁早有规矩,凡裴世子亲临,便留牡丹厅招待。”
盖因从前裴承赫没来过织女阁,众人从未听过如此规矩,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
蔡嵇的小妾更是一脸委屈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爷,你说过带我去牡丹厅挑衣裳的。”
夸下口的事临头有变,蔡嵇面上也有些无光。他转了转眼珠,伸手拍了拍小妾的手背,故技重施道:“裴世子仗势欺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今日仗着身份强抢我们祁国公府的试衣厅,再也正常不过了。咱们肚量大点,看在裴世子带着夫人出来的份上,就将牡丹厅让给他们罢。”
那接引娘子本担心蔡嵇发火,同裴世子争执起来。见此状,立即借梯爬坡接话道:“蔡公子果真宽宏大度,令人敬佩。小的给您安排在芙蓉厅可好?”
小妾还想闹,被蔡嵇一个阴冷的眼神镇住,只能咽下不快,跟在他身后进了芙蓉厅。
此时牡丹厅中,乔芝与裴承赫已经落座于厅中垫着厚厚软垫的红酸枝木雕花交椅。
这织女阁的门堂不似成衣铺,原是将衣架与成衣都陈列在了试衣厅。虽数量不多,但件件皆是精品。
净面绸、缎料子的衣裳绣花平整精细,花型新式、配色或雅致或华丽无一不美。而织锦、绫类的织造工艺难度高、损毁量大的丝织面料衣裳,件件都是色泽华丽、图案极致精致的个中翘楚。
不过就算如此,织女阁所售成衣传闻中的价格也与衣裳有些不相匹配。乔芝环顾四周陈设,想必其中的银子有一些是折在这些价值不菲的观赏品上了。
牡丹厅里每一件、或每一套衣裳,都有单独的陈设衣架,衣架底部安有木轮。接引娘子轮番将衣裳推至乔芝面前,同她介绍布料、绣功、织造经法。
因着是乔芝喜欢的事物,她听得极认真,还不时同接引娘子探讨。
裴承赫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折扇,等乔芝那边没说话的空档,开口同她说道:“今日来,就是给你买衣裳的,瞧中的你就试一试,若合身就买了。”
说完又问:“方才那件淡藕色小绣兰花的褙子觉得如何?”
他说的那件褙子,小小的兰花间布在浅藕色的七梭织罗布上,无论是衣料还是绣花以及色彩搭配都是温温柔柔的清新淡雅,与乔芝的气质恰恰相配。
乔芝也觉得不错,于是回答道:“世子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裴承赫示意地朝厅里的试衣房看去,“去试试吧。”
接引娘子听见二人对话,立即伶俐地将褙子取下来,递给了乔芝的丫鬟。
乔芝站起身来朝裴承赫福了福,领头走向试衣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