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赫观察一番,见母亲神态轻松,不像是要为难乔芝的样子,便放心先回扶风榭了。
侯夫人既留乔芝一人说话,想必不是寻常事,所以裴承赫将乔芝的丫鬟也一并带了回去。
人走后,侯夫人朝乔芝招了招手道:“儿媳坐近些来。”
大房丫鬟们闻言、立即伶俐地重新布椅上茶,在侯夫人身旁给少夫人设下位置。
乔芝依言走到跟前坐下了,恭敬说道:“儿媳悉听母亲赐言。”
“放轻松些,不必紧张。只是有些事我还拿不定主意,找你商讨一二。”侯夫人一副随意放松的模样,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又说道,“想必你应当还记得上回我说要给大房庶子裴承谦娶妻之事?”
乔芝点头道:“回母亲,儿媳记得。母亲曾说过春分节时要为三公子相看贤妻。”
侯夫人点点头,心想乔芝果然是个会认真听人讲话的懂事孩子。
而后,侯夫人缓缓将自己的顾虑解释给乔芝,“三姨娘常氏是老夫人远亲家中女儿,因家道中落,被老夫人善心接来东京,指给了你父亲做了良妾。因三姨娘原有些出身,为她所出的三公子娶妻便成了一桩难事。”
“春分节时到场的都是勋贵高门,若在春分节相看,只有在各家庶女中选。当日我说时,就察觉三姨娘有些心结。春分节时,我瞧中的是诚敬伯府孙家的四姑娘。侯府庶子配伯府庶女,任谁来说都是不出错的。且赫儿同诚敬伯嫡子又走得近,这更是一桩亲上加亲的事,诚敬伯夫人应当也乐见其成。”
“后来我又相看了一番,礼部郎中家有一嫡出小女,年岁相当,姑娘斯文内敛也不错。若聘了她给承谦,三姨娘定是喜欢的。老夫人那里也会满意。”
“可若选了后者,我们自家是满意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你父亲……罢了,我也是老糊涂了,这等事与你来说。”
侯夫人徐徐将来龙去脉道来,乔芝听了,暗暗记在心里。
她抬眼看向侯夫人,温声回道:“我瞧母亲眼下有些乌青,想必近日没少为此事忧心。母亲同我说,是信任、亦是看中。我自当尽心尽力为母亲排忧解难。三公子娶妻此事,母亲且听我为您分析一二。”
见乔芝为人稳重,语气镇定,侯夫人原本有些焦乱的心不由得平静了几分。眼含赞赏地注视着乔芝,示意她大胆说下去。
“先说伯府庶女四姑娘。春分节时,我曾陪同锦玥玩投壶,与其接触过一阵子。四姑娘落落大方,友爱姐妹,瞧着是个好姑娘。若将其求娶进门,对三姨娘母子二人应是好的。”
“母亲,大姨娘所出二公子已经成家立室,您为二公子求娶的是诸司使大人府上庶女,若为三公子求娶嫡女,恐怕不利于大房子辈和睦。”
果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乔芝提到二公子裴承德,令侯夫人恍然领悟到这令她遗漏的一点来。
若给二公子娶的是庶女,却给三公子娶了嫡女。这将来,二公子同三公子当如何处?三儿媳同二儿媳又当如何处?
若子辈之间起了嫌隙,她这个做嫡母的首当其冲便要遭怨怼。
就算侯夫人今日为三姨娘之子求娶嫡女令她满意了,将来生出事端,保不齐她仍会起怨心。若她闹到老夫人那里,则是个大大的麻烦。
侯夫人缓缓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儿媳,你说的对、说的好。可还有别的?”
乔芝继续说道:“接下来儿媳要说的,可能会有些无德,母亲还请见谅。”
“你大胆说,我不会怪你。”侯夫人拉起乔芝的手拍了拍以示抚慰,“你且放心,在场都是我忠心的,今日你同我说的话,出了这道门,谁也不会知道。”
有侯夫人此话保证,乔芝自然不会遮掩,她一五一十说道:“主母难为,有庶子之嫡母更难为。更何况侯府嫡庶同尊,庶子同享有家产继承权。所以母亲为庶子婚事忧心,我很能理解。我也明白您担心若处理不好三公子的婚事,对祖母、三姨娘,都不好交代。可是论重要性,我认为侯府兴衰远胜于我们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若您请媒人向礼部郎中求娶他家中嫡女,此事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因为礼部郎中一旦回绝媒人说亲,只能是因为对侯府此举不满。届时,一来侯府求亲不成,二来侯爷还有可能遭礼部官员介怀。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礼部辖礼司、祠部,上达天听,官场的其中关节,想来侯府不宜有失。”
乔芝将侯府替庶子求娶礼部郎中嫡女的弊端剖析得细细的,侯夫人及她近身丫鬟婆子都是一脸肃色。
“如此说来,不仅礼部郎中嫡女不成,换成其它府邸的嫡女也是同样的。”侯夫人喃喃道,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又沉思几许后,侯夫人看向乔芝,目光亲昵又柔和,“儿媳真是心思玲珑,小小年纪,便能考虑得如此周全。赫儿能得你为妻,实乃我们裴家幸事。”
乔芝微笑低头道:“母亲过奖了,为母亲分忧解难,是儿媳应该做的。”
经此一事,侯夫人对乔芝已是三分好感化为五分爱重。她忽然又起心思,说道:“改日我便寻个好日子,请媒人上诚敬伯府说亲。既儿媳同伯府四姑娘面熟,又如此善解人意,到时再帮我筹备一下送往伯府的礼,准备一些四姑娘爱物,以表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