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膝盖一弯,身子骤然矮了下去。
她跪在柳蕴娇跟前,面上泫然欲泣,睁着通红的眼睛请罪:“求太子妃饶恕!小女第一次以安宁公主之友的身份进皇宫,自以为也可以和太子妃娘娘做朋友……是臣女高攀了!臣女为娘娘着想,一时心急,又自以为是,才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请太子妃降罪!但此事与家父绝无半点关系,此话也绝非家父所授,今日臣女进宫,也是瞒着家父的!”
柳蕴娇一听,乐了,悠悠然道:“宋家的家教真是奇妙的很呢,深闺小姐受邀进宫做客,竟也要偷偷摸摸的来,这一听,莫不要让别人以为安宁公主邀请你偷溜出去做些什么腌臜事呢。”
安宁面子上挂不住,她头一次见柳氏如此难缠,心里也升起了惧怕之意。宋凝现在还跪在地上,安宁不敢造次,语气软了些,“皇嫂,你怎么能对安宁的客人这般态度?”
柳蕴娇瞥了安宁一眼。“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既然她是安宁的朋友,我作为安宁的长辈,自是希望她变得更好,有益于安宁,不是吗?一个人的家教作风我左右不了,但好歹能教教她语言的艺术。不过啊,安宁,她是第一次进宫,你应该提早告诉你的朋友,在宫里啊,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宋凝言语中暗示想与柳蕴娇成为朋友,她却言外之意道自己是宋凝的长辈,这让宋凝的面色愈发的难看了。
什么友啊友啊乱七八糟的?安宁根本懒得去琢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嘴上不依不饶道:“本公主带朋友进宫玩玩罢了,哪知会遇上皇嫂。”
“这可就又有趣了,你方才话里的意思,不是从正殿寻我寻到偏殿的?”
安宁半晌没说话,忽然神色扭曲,捂着肚子嚷嚷着腹痛,出去寻茅房去了。
而宋凝则一脸担忧安宁的模样,向柳蕴娇求请出去陪着她,免得安宁公主腹痛严重,身边有个人也好替她请太医。
柳蕴娇看着宋凝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收回眼神,又逗弄一番晏惊庭。
宜宁扯出一抹笑,“皇嫂,宜宁倒觉得庭儿是最喜欢您的。”
柳蕴娇看着怀里安睡的孩子,也不觉提了提唇角。“庭儿还小,对万事万物都抱着热爱之心,但愿他一辈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我也喜欢庭儿得紧,只可惜贤妃平日里不让我接触。”
“贤妃老来得子,难免将庭儿看得娇贵些,皇嫂也莫怪。”宜宁顿了顿,又道,“那个宋姑娘看上去并不简单,皇嫂还是要稍加提防。”
“嗯。”
宜宁从柳蕴娇手中接过晏惊庭,微微福身告退。
柳蕴娇静静在屋中呆坐,锦玉走上前来,语气又气又喜:“安宁公主来势汹汹,还带了帮手来,但她走的时候,一张脸灰不溜秋的,哪有来时的半分模样?主子,您方才真是太厉害了!”
柳蕴娇满意地看着得意忘形的锦玉,“那不叫灰不溜秋,那叫吃了屎一样。”
前段时间她忙于扭转原主整出的破事,提心吊胆,即使一个个地击破,但她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直到今日,安宁和宋凝吃瘪,她才觉得畅快了。
安宁母家向氏,不仅和柳家不合,反而与三皇子母家吴氏走得亲近。
贤妃全妃两人都是膝下有所出的,自打柳倾懿成了皇后,这两位的妃位就再无升迁。早年贤妃全妃二人针锋相对,求着巴结皇后娘娘,那都是心里打着争抢贵妃之位的算盘呢。到了这两年,两人都觉得贵妃之位虚设,既然谁都拿不到,不如抱团起来对立柳家。
所以啊,没有永远的对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主子可要去看看皇后娘娘?”
柳蕴娇点了点头,披了件衣裳便随锦玉往博亨宫而去。
一路上她垂着头,她想,身为太子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她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男主的想法。
嗯,顺便在心中默念晏惊寒的名字,这可是她自己求来的惩罚。
第28章中药似乎知道自己即将获得解脱。……
一堆不起眼的草丛里,扑腾着站起一个打扮富贵的女子,女子脸上写满了嫌弃厌恶,拍着自己满头的杂草,十分心疼自己脏掉的衣裙。
她身后又缓缓站起另一个女子,个头比前面的女子略高,长相虽好,五官却不饱满。
宋凝出于厌恶地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压下自己的情绪,垂眸道:“公主殿下,您已如愿看到她出了偏殿吗。既然她出来了,说明公主殿下的话到底是动摇了她。她先前言语上冒犯公主殿下,也不过是嘴硬而已。”
宋凝嘴上云淡风轻,但此刻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本以为自己早就摸透了柳蕴娇的心思,却没曾想她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柳蕴娇身边换的侍女是端懿皇后直接拨给她的,合该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绿颜之毒到了她的身体里,蔓延得太慢了些。
听刘嬷嬷说,她已经开始往脸上擦拭胭脂水粉了,绿颜已至肌肤内里。女人爱美固然是好的,只是她不知,等绿颜入了肺腑,再往脸上涂抹水粉,只会让脸烂得更快。到那时,宋凝便再做一回观音菩萨,慢慢地救她,也好让太子爷对自己青睐有加。
所以她不敢与柳蕴娇针锋相对,她选择做小伏低,至少让柳蕴娇对她没有太大的敌意。否则,柳蕴娇定是不会接纳自己的敌人医治她的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