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时变得如此动人,教他在离京的数个白日黑夜,城头坝上,杀进杀出时仍牵念她的动向;教他在回宫后的短短一日里,无数次动念想将她安放在自己身边。
曾经他多不屑这个女人,如今他便有多肖想她。若真要论起她到底哪一点让他转了性,他思来想去,恐怕他就吃她这款没骨气还嘴硬的样子。
“爱妃说说,谁快死了?”他的眸光停过柳蕴娇扑红的脸颊上,再一路顺沿着滑到她还残留着晶莹的嘴角。
别听他声音温润,看似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下起狠手来比谁都决绝果断,晏惊寒手底下的人命不计其数,无论在战场上,或是朝堂间,甚至了结他的发妻时眼都不曾眨一下。
柳蕴娇无奈至极,心道此人真是个瞎子,难道他看不出来是柳蕴娇快要死了吗?是她没见过世面,她怎么能料到,平时话都不愿意与她多说的太子殿下会对她这样那样……?她不争气,腿软得近乎无力,呼吸都被他逼得险些窒息!
柳蕴娇喉头一哽,到了嘴边的话迅速换了个模样,她低下头,收起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唯唯诺诺道:“当然是殿下,殿下莫介怀臣妾说话大逆不道,臣妾说的句句属实,臣妾每时每刻都在为殿下的身体着想。殿下有伤在身,万不可再这样随意乱……来了,”她顿了顿,然后声音变得多了三分底气,“若伤口开裂,很有可能会出人命的!”
晏惊寒视线忽然故作一沉,生了胡茬的脸贴着她的脸颊,沉沉地道:“孤怎会不知其中利害。不过,方才孤把持不住到底是什么原因?莫非爱妃使了什么手段迷惑孤?”
柳蕴娇有点生气。
可她还得强颜欢笑。
“这个……殿下,臣妾能和您坐下来慢慢说吗?”说什么都行,只是能不能离她远点!
昨晚还是气息奄奄的活死人,今天怎么化身成披着羊皮的大灰狼了?他不会密谋着什么吧?美男计?
呃,这带着刺的美男,还是让宋凝自己慢慢享用吧。
晏惊寒撤退的很及时,马上就放开了柳蕴娇。
力道撤走,她腿一软,就干巴巴地倒在太师椅上。她身上无力,干脆葛优瘫,仰视着晏惊寒。
“殿下息怒,臣妾怎么敢使什么手段迷惑殿下?倒是今日臣妾第一次穿鹅黄色的衣裳,是不是殿下偏爱鹅黄色?若是如此,以后臣妾都不穿鹅黄色的衣裳了。”
她怎么敢迷惑他?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这下晏惊寒的眼神是真的沉下来了。他墨眸凝着面前乖巧安静的女子,自然没能遗漏过她微微发颤的指尖。
人的措辞可以欺骗,表情可以欺骗,但很多微小的细节,连当事人都无可觉察,这样出自无意识的动作,都是心底深处真实想法的表达。
她在怕他。
出自心底的惧怕。
第34章大笑柳蕴娇心如止水,面色平静而从容……
她是他唯一的女人,晏楚无上尊贵的太子妃,是柳家嫡女,身后是百年世家柳氏……在这样矜贵的身份熏陶之下,她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态度居于“卑微”二字?
他从容的心态忽然被火星点着似的毛躁起来,薄愠浮上心头。但看着眼前柔软的小姑娘,垂头缩脖,连一道眼神都不敢递向他,他头一次觉得无奈又无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儿都被棉花化解了,还怎么撒气?
当年他在耶勒国与敌人兵力悬殊三万的情况下,都未曾这般郁躁过。那时他沉得下心,带领一支分队自后方深入敌军内营,扫荡了敌军安置在后方的协力部队,劫了他们的军粮,耶勒人情关系复杂的一支神兵,就这样被他动摇了军心,七日之后倾溃败退。
但是女人怎么能和行军作战相提并论呢?她现在就像是被劫了军粮又没有协力部队的耶勒军队,嘴上硬,实则没什么底气,他稍微用强的,她就得瘫在地上了。
可他并不希望她瘫在地上,太子妃自然是要和太子并肩站着的。
“柳蕴娇。”
柳蕴娇连忙答应,甚至言语间有些欣喜。“殿下!”
他总算不唤自己“爱妃”了,唤她柳蕴娇时她更有安全感!好像能抓住自己了解的东西一样,不至于虚浮渺茫,什么都充满未知。
看看这黑脸门神,声音淡漠,眼里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太子殿下,才是她心中正常的晏惊寒!
“你在畏惧孤什么?”
“啊?”柳蕴娇心里刚刚燃起的星星之火,就被一头冷水浇灭了。
怎么问这么敏感的话题呢?
“殿下说笑了,臣妾与殿下是结发夫妻,对殿下只有敬重,怎会有畏惧?”
他来了兴趣,“孤近来在整顿贪官污吏,你如此怕孤,莫非是柳家做了什么对不起朝廷和百姓的事?”
柳蕴娇一惊,反射性地喊:“怎么会?殿下别胡说!”端懿皇后那么好,柳家那么忠诚!人家端懿皇后说了,给她陪嫁的几个庄子,都是下了血本。最重要的是,原书里没说人家贪污腐败啊。倒是最后说到柳家在短期内家道中落,若贪污腐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不能在短期内一蹶不振。
要说在这世道上混,除了钱财,还有人脉。金银票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除了让自己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疏通人脉。若有人脉在,不至于那么快萧条破败。毕竟这世上,你落魄我立马翻脸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记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