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坊内没有人知道官府已经撤出四坊的分红,分红的契约书悉数掌握在晏惊寒的手中。
“既然林管家不愿意,那便罢了。”宋迩拿走账本,转身就走。
“哎哎哎!”林瑜连忙叫住此人,他怎么连头都不回的?
最后,竟是林瑜带着翠珠追到西院,才把宋迩喊住。
西院里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人都被宋迩撵走,一个没留下。
林瑜也顾不得腿疼,追上宋迩在他身旁赔笑。这几日总下雨,他的老寒腿又犯了。
“二老爷,其实您话也不必说那么绝……小人只是有些忧虑多思,并没有要拒绝您的意思。”
宋迩不搭理。
林瑜本来想逼一逼宋迩,结果阴差阳错的,他恨不能跪在宋迩面前求他和自己合作。上一刻他还在下定决心给家主写信痛责宋迩,这一刻他只想搭一条船。
“也并非是您给的条件不够好,五成,那放在从前,几乎是两个季度的收成,够我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的了。只是二老爷啊,家主他在京城忙于朝政无暇管宋家庄,但家主底下,还有个闺女,宋凝那个丫头可不是个好惹的茬,她每隔半年都会回来一次,万一咱们被她发现了什么,那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林瑜这可是真心实意的发言。
“宋凝?”晏惊寒低沉一笑,“天底下,已经没有宋凝此人了。”
“什么意思?”
说出这话的,竟是翠珠。话里话外似乎是在质问宋迩。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一时激动,以为二老爷说小姐死了……”
晏惊寒看了翠珠一眼,嘴角勾起冷笑。
“二老爷,翠珠自小便伺候宋凝那丫头,两人感情颇深,听到二老爷的话,怕是她误会了,才会莽撞……不知二老爷所言是何意啊?”林瑜站出来帮翠珠说话,心里却想起其它的念头,这个翠珠,他没记错的话,也是宋凝的心腹吧?宋迩替他除了宋玉则的心腹,却遗漏了宋凝送来的,留着翠珠,总归是个风险呐。
“误会?何来误会。正是因为宋凝死了,宋玉则才会让我来整顿宋家庄。”
宋凝死了,生前给过他一份名单。宋凝自以为自己给的名单很有讲究,却不知道金河的情况人他早就暗中调查,她名单写下的仅是九牛一毫罢了,她没写的,便是有意包藏,在晏惊寒看来,那些人,更脏,更该查处。
翠珠的身子摇摇欲坠。
林瑜丝毫没有察觉翠珠的异样,他只知道自己盼了多少年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宋凝死了,宋玉则安插的眼线也被遣走,宋玉则又把整顿大权交给了宋迩,看来宋玉则对宋迩十分信任。他可以不必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地拿钱。只要宋迩能保守秘密,那意味着,自己不说,宋家庄的钱,全都得乖乖流到他们两人的口袋里。
他应该快些与宋迩签订协议,只要今天能签下来,他就能分红这个月的收成!这个月的收成,那叫一个多……
“哈,既然宋凝死了,那我也没有什么顾虑了。翠珠,纸笔给我。”
翠珠有些木讷,过了半晌才缓缓伸出手。在林瑜看来,翠珠就是故意犹疑,要坏自己的好事!万一宋迩又反悔怎么办!林瑜只差破口大骂了。
转眼,他又面对宋迩心虚地笑着:“二老爷,从此往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我拟个契约如何?小人写条框,二老爷过目,哪里有不妥之处,您指出来我改就行。有契约在手,您便不用担心小人会背叛您……”
契约哪能约束住一个人的背叛之心,官府背叛了契约,他背叛了宋玉则。不过有这份契约在,往后哪天要是东窗事发,他就拉着宋迩一起下水。
见宋迩不说话,林瑜便壮着胆子兀自开始书写。
“二老爷,四坊如今都是您来打理,我手中没有实权,您为何要白白分我五成分红?您一定是需要小的做什么的,对吗?”
宋迩侧头看了他笔下的信纸一眼,随即坐到他的对面。
“自然。这五成的分红,不是白拿的,我要你告诉我宋玉则的生意在金河的所有暗线。”
果然不出林瑜所料,这五成分红岂能是白拿!宋迩倒是个精明的,他定是早就在筹谋老爷的产业了,否则怎么会连老爷手里有暗线都知道。
“二老爷英明!连我眼皮子底下明面上管着的四坊都有人生出了异心,不给我好好办事,那暗线里的生意,就更有猫腻了。不过规劝一句二老爷,暗线里的水,深呐!牵扯的可都是大官,还有外头的人,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宋迩眉头都不皱一下,“只管告诉我。”
林瑜也不扭捏,既然宋迩急着送死,他自然是把自己了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诉宋迩。
他巴不得宋迩去整治暗线的时候出点问题。如今四坊收成不错,宋迩要是死了,四坊多出来的银钱,那可就都是他的了……不过,在宋迩死之前,林瑜得把身上的毒解了先。
晏惊寒从宋家庄出来,已经几近黄昏。
林瑜此人狡诈,平日里不会轻易留下自己的字迹,如今,晏惊寒手里有他的亲笔。
林瑜拟的契约一式两份,他手中一份。为了让林瑜多写几个字,晏惊寒甚至自己主动要求加上一些利他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