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由于高温,水稻的生长速度有所减缓,女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批新奇玩意儿,让他们手动增加空气的湿度。那新奇玩意儿通身是水壶的模样,只是头顶多了个按压的部件,只要往壶里装满水,按压它的头部,里头的水便能被压出来,喷洒在空中,水珠细密如雾,均匀细密地洒在稻叶上,如雾一般铺洒了薄薄的一层,丝毫不会因太阳聚光而灼伤叶片。
安伦每日都会领着人喷洒水雾,只几天下来,水稻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翠玉葱茏的样子。
女郎的心思安伦猜不透,但女郎每一次送来的,无论是计谋还是用具,都是他们最急需,最稀缺的。安伦这两日下山看过,整个安庄镇最好的稻谷就是女郎家的!叶片宽大,直挺精神,播得早的,有些都已经冒了小小的稻穗。
彼时安伦正在喷洒水雾,他耳力很好,大老远便听到女郎的声音。安伦呼吸慢了一拍,当即擦干净脸上的汗,草草整理了自己的衣装,他希望女郎能看到他最好的样子。女郎的步子渐渐近了,他腰背挺得笔直,双手竟局促地不知道如何摆放。
“安户长。”
安伦依言转过身来。“女郎。”
女郎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帷帽。
他见过女郎的真容,知道帷帽底下藏着的是如何的惊艳绝色,一个女儿家独身出来闯事业,美貌便是一种危险。他打心底希望女郎随时都带好帷帽,远离那些图谋不轨之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要带领大家护育稻田,还要指挥他们砌墙堆瓦,我这是把你一人做好几人使了。”柳蕴娇有些尴尬,想起买下耶勒人那日,人牙子说的“一人做两人使”,没想到一语成谶。
安伦语气诚挚,且有些无措:“女郎怎会说这样的话?属下从未觉得辛苦。如今安伦已经是女郎的人,便是女郎让属下上刀山下火海,安伦也是在所不辞的。”
“喷壶好使吗?”
安伦怔了怔,没想到女郎会问这个问题。“很好用,有了喷壶,稻子苗情才渐渐转好。只是属下愚笨,研究了几日,也没明白里面那根旋转的铁丝是怎么把底下的水压上来的。若属下能学会,便不用女郎费心思了。”
柳蕴娇听着安伦的回答,视线看着梯田上忙碌人的背影,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
其实,即使安伦不研究,柳蕴娇也没费心思,毕竟喷壶是她直接找系统要的。
安伦用心,柳蕴娇还是觉得很感动。
大家都把这片稻田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甚至农忙刚闲下来,就有人决定在山下落户。他们的心,仿佛真的扎根在这片山上。
柳蕴娇透过帷帽打量安伦,这些日子,他都晒黑了不少。穿着一件无袖的褂子,露在外头的臂膀结实壮硕,肌肉自成,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安伦的过往,她没有过问,但这不代表柳蕴娇猜不出个一丁半点。耶勒汉子会在私下里唤安伦为“少领主”,即使安伦多次提醒,他们也改不了心底最深的反应。他们认得许多药材,还能辩出毒性,偶尔还会拿山野间的药材与耶勒宫廷的贡品作比较,从不避讳柳蕴娇。
柳蕴娇敢肯定,安伦在耶勒的身份必定不凡。
“想过回故乡吗?”
这句话,不仅问安伦,也是问常幼。
常幼有些吃惊,故乡两个字,很久没有占据他的脑袋了。
常幼心思飘忽,回那个有着古老的森林,潺潺的溪水,遍地奇珍异宝的地方吗?
不……是兄弟反目,兵戎相见,连累无辜百姓遭受苦难的人间地狱……即使少领主早年就带着族人迁往边境,也没能避免一场灾难。他们够听话了,朝廷让他们挖河他们便挖河,让他们开山他们便开山……饶是如此听话的部族,还是被朝廷赶尽杀绝。
安伦垂眸,不知眼底神色。
常幼心里的情愫很复杂,他求救一般地看着柳蕴娇,“女郎,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养育之恩此生必不能忘。但女郎的再造之恩,亦如同让我们重生!”
不远处干农活的汉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三三两两凑了上来。
“回故乡?回去怕是得没命哦。”
“女郎供我们吃,供我们住,给我们活儿干,还给我们发工钱,天底下没有比女郎更好的人了!要是我得了好处就走人,那我真是不配为大男子汉!”
“女郎难道不要我们了吗,呜呜……”
大家七嘴八舌的,但都有着自己的立场,那便是,追随柳蕴娇。
安伦忽然抬起眼眸,眼里汹涌如浪,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抱拳过头顶,走上前一步,“安伦此生只愿追随女郎。但安伦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第163章是我爱的环节qaq柳·没眼力见·蕴……
“属下虽带着一部分族人逃了出来,但还有一部分留在故土受人欺凌折磨,他们同样是属下的族人,却没有过上一天安宁日子。属下想回去一趟,把他们救出来。”安伦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通身发红的血玉,又用衣角好好擦了一番,直到觉得干净了,才递到柳蕴娇面前,“这是属下随身的玉佩,自小便跟着我,娘亲说过,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属下想以此玉作为交换,买下女郎一小块地,地域大小全凭女郎安排。往后属下的族人,便在那里生活。”
柳蕴娇看向这块玉,玉成半月状,似乎是从一块完整的玉里分出一半的,通身黑红,雕刻着蛟龙出海的纹样,玉里连一丝的棉絮都无,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看得出来,这块玉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