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死人乃是常有的事,北寺狱里关的,都是从云端跌进了泥潭,有的不肯面对,心智失常,干脆一死了之。有的自知罪无可恕,横竖都是一个死,不如自己给个痛快……”
嗡嗡的人声在地牢里飞虫似地乱转。
望着这些前一刻还不知所踪,待到仇致远消失,下一刻就纷纷从角落里长出来的狱卒与长官,梁珩后退一步,靠住沈育。
“唉,只可惜了这个案子,路甲与仇千里先后畏罪,要查下去恐怕难了,”霍良露出遗憾的表情,“殿下,殿下?”
梁珩如梦初醒。
霍良关切道:“这可怎么是好,听我老母说,生人遇着死人离魂,往往受惊,得找个巫医安定魂魄,否则夜里容易惊梦。麦医官今日得闲,殿下叫他来看看吧?”
“好,”梁珩声音都是飘的,“卿思虑周到,有劳了。”
第29章人皮鬼
我什么都可以做……
求求您……
暖阳充盈书房,窗下迎来又一夏的火红石竹,然而沈育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耳畔回荡着鬼魂的哀求,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仇千里屈辱而不甘的面孔。
他闭上眼,缣帛上写毁了一笔。
梁珩伏在他身边午睡,本是陪他练字,却心不在焉的,没多久就困顿,眼下两片青黑。
今日听学,沈育与梁珩显得沉默寡言,连轸与段延陵不明所以,直呼奇怪。地牢发生的事,成了束缚两人的枷锁,是只能彼此之间分担的秘密。
沈育放下笔管,听得梁珩梦中呢喃一句。
语焉不详,然而额上渗出冷汗。
“沈育!”梁珩大叫着从梦中醒来。
沈育立刻道:“我在。”
梁珩喘着气,眼神惶恐不安,不消说,沈育也知道他梦见了什么。霍良说的不错,生人撞见死人离魂,是不祥的。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成了一团乱麻,梁珩愣愣盯着沈育,眼角沁出水光。
草丛里麻雀叽叽喳喳,将梁珩的神叫唤回来。
他怏怏伏在书案上,沮丧地将脸埋进臂弯,不一会儿又叫道:“育哥……”
“我在。”
梁珩顺着几案滑下来,抱住沈育的腰,两手用力环绕,仿佛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与安全感。
“昨天夜里,叫信州守在边上,我才睡得着。”
沈育搂住他后背。
“我心里害怕,仇千里发现了我们动的手脚,告诉了仇致远。我梦见,我正要坐下,垫子上却盘着一条蛇,猛地窜起来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