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在沈育耳边嘀咕几句。
沈育:“?”
他看向梁珩道:“南军接了一辆棚车,拉进了仇致远府。”
“什么?”梁珩皱起眉头。
从嶂山到望都,路途遥远,事实上走得并不舒服,车轮磕了个缺,颠簸个没完。
幸而接的不是贵人,甚至不是正常人,而是一个废人,以及一个疯子。
仇致远相当重视此事,为了迎接二人,每日的余兴节目也不搞了,使后院们大为松懈,计划用这难得一天养养屁股。
车直到拉进府,四围布帘都遮得严严实实,见不得光。仿佛一只打上封条的箱子,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细语,无数蚂蚁在箱壁爬动一般。听得下人们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必仇致远吩咐,立刻有人拆了车帘,黝黑的内里散出一股馊尿并隔夜饭的味儿。
众人厌恶掩鼻。
“路上没见人吧?”仇致远问。
车夫答:“就没让下过车。”
那窗口,如同怪物之口腔,散发着恶臭,漆黑而深不见底。
须臾,探出一张衰老的脸。瘦得不成形,假使剥了皮,就剩白生生的骷髅似的。他的眼眶中,只有眼,没有光,鼻子下一张嘴,嘴边有一颗痣,好像黏着一粒芝麻。
第85章美椒酒
仇致远进入屋内,闻见一股馊味,赫然发现,那味道并非是马车里带下来,而是屋里两个委顿的老人体内散发出。好像自内而外开始腐朽,渗透出的信号。
不待仇公吩咐,自有仆下抬了二老去擦洗换衣,一番拾掇,再送到仇致远跟前,那体味为衣服的皂角清香所掩盖。
两人已老得看不大出年纪,或许舟车劳顿以前,还有迹可循,到得仇府后,已然成了两摊烂泥,说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也有人信。
老翁目光浑浊,老媪则蜷缩在长席角落里,嚅动嘴唇轻轻絮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这源源不断的魔音贯耳,带着极其诡异的色彩,令屋内侍奉的人皆频频侧目。
“这,”仇致远做出思索的神情,“就是刘瞻?”
手下答道:“是此人。”
“刘瞻,唔,疯老婆子叫什么?”
二老昏昏欲睡。手下道:“她没名字,早年卖身王府为女奴,主人家叫她逢春。”
听得这个名字,老媪抬头,茫然寻找是谁在叫唤自己,她白发蓬乱,脸皮皱褶发黑,布满斑痕,像块风干的树皮。
仇致远道:“怎么这副模样?当年可不是这样,这二十年,交给你看管,别是把人给本公折腾死了。”
手下诺诺连声,直说不敢。
仇致远这才恍然记起,上一次见到此二人,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二十年前的自己,尚且意气蓬勃,做着小小一个黄门,给单官当跟班。二十年前的梁玹,还叫梁敝子,不经人事,跪在王府大院听单官宣读册封,表情惶恐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