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颖静变本加厉地呵斥他,说他总是欺负孟启,在孟于宸枕边吹耳边风,终于劝得动孟于宸将孟敛送去济州给他亲戚养,这样两个孩子就不用经常打架了。
孟于宸思索良久,终于点头了。他们没有亲自去送,只是买了一架马车,收拾了一个大包袱给孟敛,写了封信给大伯,给了丰厚的报酬给马夫,便让马夫带着孟敛去济州了。
谁知道那马夫早就被卢颖静收买了,他没有带孟敛去济州,他给孟敛喝了一杯加了大量蒙汗药的水,待孟敛醒来时,他便成了一个皇宫内的小内侍。
颖都的夏天很热,连风都是炽热的,孟敛在人情冷暖和反复徘徊间知道了自己没有亲人了,天好热,脸上好多水,他分不清那是汗还是泪。
后来他遇见了陈子晗,碰上了苏裕,认识了碧玉,又成了朴公公的徒弟,这一路他走得很稳很好,他不再执着于自己的残缺之身,也不再总是想当初若是他没有进宫,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碰见苏裕。
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斜倚着门站在那里,苍白地立于风中,眼神悠悠远远看着孟敛。
易秀兰和孟敛久未见面,一聊便从黄昏聊到夜半,易秀兰说:“敛儿,今日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这几日刚好打了几条鳝鱼,娘去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蒜烧鳝,再做点药膳给这位公子,你们经历了一趟生死,很不容易,好好聊聊吧。”
孟敛起身说:“娘,我帮你。”
“不用。”易秀兰说:“娘可喜欢做饭了,你可别抢娘的活。”说着便拦着孟敛,自己去厨房做饭了。
孟敛这才走到苏裕跟前,说:“大哥哥,外面风大,你的病还没有好,我们进屋吧。”
苏裕摇头,说:“不了,我们去亭下坐吧。”
孟敛说:“好吧。”接着将自己身上的雪白狐裘解下,给苏裕穿上,搀着苏裕,二人踩在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深深浅浅地走着,路不长,但一路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脚印跟脚印挨在一起,像是恋人间在窃窃密语。
二人在亭中坐下,“大哥哥,你感觉怎么样了?”孟敛关切地看着苏裕。
苏裕说:“无碍。”
“我今日找回了自己的娘,大哥哥,我觉得这一天过得真长。”
“我真替你高兴……阿敛。”苏裕说:“我想下棋。”
孟敛被这声「阿敛」烫到了,后边的话没听到,半响,他犹豫着,大胆地说:“大……裕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阿敛,我想下棋。”苏裕看着孟敛的眼睛,说:“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那我去问问我娘这里有没有棋盘。”孟敛起身跑了出去,跑了几步,又回头问:“裕哥哥,你想下什么棋?”
孟敛灿然一笑,眼里像是有星光,苏裕说:“围棋。”
“好嘞!”孟敛说完又转身继续跑,雪天路滑,准备跑到厨房的时候他还滑了一步,随后立刻站直身子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孟敛走会亭下,有些失望地说:“娘说这里没有棋盘。”
随后他灵机一动,说:“不过我们可以自己做一个简单的棋盘和棋子,我来做。”
苏裕说:“好,明天你与我下一盘棋。谁要是输了,要答应彼此一件事。”
孟敛开玩笑地说:“裕哥哥棋艺精湛,颖都谁人不知,这是要占我的便宜啊。”
苏裕轻笑,也不多解释。这时易秀兰端着饭菜上来了,孟敛帮忙拿了里面的碗筷出来,说:“娘,你做菜好快啊。”
“那当然。”易秀兰与孟敛相认后,一吐陈年旧事,看起来又更年轻了,她神采飞扬:“这可是用武功做出来的菜,能不快吗?”
她刚刚在厨房跟练武一样,处理鳝鱼用的不是菜刀,是行走江湖的刀,劈啪几下就将一条鱼分段切好,葱蒜之类的直接一掌拍成碎粒,直接将厨房当成练功场了,就是想快点给孟敛吃上一顿热饭。
“娘,我给你介绍,这是颖都苏家的公子,苏裕,字舟济。”易秀兰看着苏裕,给他端上了一盅药膳,说:“你是我们敛儿的朋友吧,来,快趁热吃。”
“多谢夫人。”苏裕点头,示意感谢。
易秀兰说:“不客气。”
三人坐在亭下,在深夜里吃一桌热腾腾的饭,易秀兰给孟敛夹了蒜烧鳝,期待地看着他,问:“敛儿,好不好吃?”
孟敛尝了一口,点头说:“娘,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太好吃了,一点都没变。”
易秀兰自己也吃了一口,有些感慨:“很多年没有做过这道菜了,没想到味道还是那么好。”
苏裕默默地吃着自己的药膳,里面有当归、牛肉、生姜,虽是简简单单的食材,但是牛肉炖得筋软而不碎烂,汤的味道也不重,但也不会太清淡,看得出易秀兰对这碗药膳是用了心的。
吃完饭,孟敛起身收拾碗筷,跟着易秀兰去厨房洗碗,苏裕静静地坐着,看着厨房,无需走动,便知道里面定是亲人间久别重逢的温馨。
真好……
过了一会,孟敛出来了,为着洗碗方便,他将半扎发全部扎了起来,变成了潇洒利落的高扎发,他走过来说:“裕哥哥,夜深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