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裕说:“你若欢喜,可跟我一同做个教书先生,天大地大,逍遥自在。你若想做别的,我也陪着你。”
孟敛笑起来,伸出小指,说:“拉勾。”
苏裕勾上去,二人大拇指印在一处,久久不分开。
林渊伏案桌前,誊写着一本新的《顺民上书》,之前那本修改太多,乱糟糟黑麻麻的,别说呈给日理万机的承庆帝了,随便找个闲人,都没人想看。
是时候了,林渊想,积沉的东西太多了。
他工工整整地继续写下一个字「民」……
66、可憎可恶可怜见
“想我个清清白白青天大老爷。”
晴日……
康金旺带人去印书行,将《孤母怨》的一千册拿到他开的书铺里,放到书铺中最显眼的地方,只卖十文钱一本。
因为着实太便宜了,这消息传得极快,一传十,十传百,《孤母怨》上架一个时辰不到,便被抢售一空。
康金旺摸了银子给赵恒,让他去印书行加印两千册,这几日赵恒不再日日提笔写戏文,而是跟着康金旺跑东跑西,越跑越有灵感,越有灵感便跑得越开心,这时拿了银子便麻溜地去印书行了。
再说那《孤母怨》,有个说书先生买了一本,感动极了,当天便在茶楼说了这个故事,茶楼里的人回家,又与自己的家人说了这个故事,而认字的人看了《孤母怨》,也跟身边亲友说了,再加上,当晚沉砚班排了一出戏,也是《孤母怨》,不用银子就可以看,当晚门口排起了长龙,梨园座无虚席,全都等着这出《孤母怨》开场。
齐温氏听说《孤母怨》的戏可以看了,精神大振,让康金旺扶了起来,与赵恒一起,三人在梨园的包厢处,也等着这场戏开场。
“咚咚锵!咚跶啦!”开锣敲鼓,帷幕拉开,戏将开场。
《孤母怨》中,齐温氏变成了秦卫氏,齐岱成了秦岱,岑风叶则改成了曾峰业。
第一场戏是一老夫人秦卫氏与儿子秦岱谈心,秦岱是个孝子,言谈间对母亲十分恭敬,秦卫氏对儿子既严厉又温柔,母子俩相依为命,过得平平淡淡,却十分温馨。
第二场戏是秦岱认真工作,堆迭假山之时,知县曾峰业跑来捣乱,被秦岱说了几句,心有不忿,唱道:“想我个清清白白青天大老爷,惹了个阴沟小人臭臭烂烂眼,怪不得有人忙忙碌碌一辈子,比不上有人出生含着金钥匙,天意如此,注定如此!”
秦岱在身后唱道:“有人破破烂烂旧衣裳,欢乐过满眼利利毒心肠,不料还趾高气扬一身脏,将腌臜混沌高声唱。”
第三场戏是秦岱半夜被刺,秦卫氏慌忙叫大夫,哭道:“我儿啊,我儿啊,我儿真真诚诚待人好,为何有人恩将仇报?是天不仁地动山摇?还是人无恶不造?”
秦岱醒来,与秦卫氏说了与曾峰业的争吵,秦卫氏淳淳善诱,告诫儿子要与人为善,即便那人不是好人,秦岱听母亲的话。
第四场戏是秦卫氏大闹公堂,要告曾峰业刺伤儿子,苦无证据,加上曾峰业巧舌如簧,秦卫氏无功而返。
第五场戏是秦岱完成了毕生得意之作,九珑假山,同一日,被曾峰业杀死。
曾峰业杀死秦岱后,其它山匠听到齐岱的惨叫,才匆匆赶来,只看见曾峰业在擦拭九珑假山上的血迹,没看见他杀人,这个案子由于证据不足,只好不了了之。
第六场戏是秦卫氏听到秦岱死讯,吐了一口血,晕倒在地,秦岱被送回来,她掀开白布,见到儿子死不瞑目,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天际,震得在座的看戏之人也跟着心颤颤的。
赵恒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齐温氏默默流泪,康金旺时刻在留意着齐温氏,见状递了帕子给她,齐温氏点头谢过康金旺,别过脸,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继续看着台上。
秦卫氏卧床数月,再度醒来时只能撑着拐杖,慢慢地走到门口,看到曾峰业骑着马笑嘻嘻地走过长街,憎恨极了,跑去衙门,又重演了一次「无功而返」,秦卫氏在衙门前发誓:“我穷尽一生,也定要将你,一个狗官,绳之以法。天苍苍血茫茫,定有报应还,曾峰业,你等着……”
第七场戏,秦卫氏收拾行李上路,走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找了一个又一个官员。
“秦卫氏,你所说的全是一面之词,本官不知是否属实,无法帮你……”
“秦卫氏,你说的事不归本官管……”
“秦卫氏,本官还有其它公务在身……”
“秦卫氏,本官……”
秦卫氏的背越来越佝偻,声音也越来越嘶哑,最终昏倒在一家柴门前,农村夫妇好心地扶她进去,等秦卫氏醒来,夫妇要给她拿饭和水,她抓着他们的手,说:“不用了……”
夫妇愕然。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秦卫氏血红了眼说,“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凶手还在放声大笑,你们……你们将我葬在西南方位,面朝西南,生生死死,生生世世,我都要瞪着曾峰业,直到他认罪,直到他以血祭我儿……”秦卫氏咽气了。
留下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曾峰业在另一头,哈哈哈大笑着,数着卖了九珑假山得来的钱,得意极了,对手下说:“今晚我请各位到周家酒楼,随便吃!”
“多谢知县。”众人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