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旁边人家的被子往下低落着不知名的液体。
她放下孩子,左手握成拳头,拉住孩子把着她肩头布料的小手,在黑暗中猫着身,继续走。
起风了,前后血液的气味如同被激起的雾,向上埋住刘燕的鼻腔、小镇的鼻腔。
身边的孩子频频回头,他的手指扣在刘燕的手心,像他的眼睛一样不停地发湿。
往前走。前方是教堂。
刘燕看不到别的在黑暗里——天上的星点是祭祀说的「那头的雪地」——她只要往前走。
她的心脏慢慢被寂静抚慰,耳中梦幻的世界重新清醒。
滴答——哒。哒……
原来那不是被子滴下的液体,而是身后紧紧跟随着的脚步。
哒。哒……
砰砰砰。刘燕的耳膜被心脏扬起的敲击贯穿,让她头脑嗡鸣。
她仍旧往前走。
月光在微弱的警笛声中暗沉,被路边的一只小木屋切割。刘燕拉着孩子的五指收紧,脚步依旧稳稳地踏着。前方有教堂。
小路的出口处是一扇栅栏门,在黑暗中,它被自己的影子背离,只是茕立着遍布眼睛的躯体。
海风卷来大铁钟悠长的呻吟。
这是刘燕十多年来第一次再听到钟声。
这一声钟鸣还未停歇,嗡响的下一声钟撞已经接上了它的尾巴。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
刘燕一把捞起身边的孩子,两只眼睛向着教堂的方向,顺着海风,拼尽全力奔向冷冷注视着她的铁栅栏。
钟声底下掩藏着的另一种声音越来越大。
那是大地的怒吼,仿若巨兽缓缓转醒,从钟声的南面长嚎,逐渐拔高到天上「那边的雪地」垂下的两脚。
被母亲抱在肩头的孩子微微张大嘴巴,湿润的眼睛中,铁幕从地平线一直拉高到视线的尽头。
这让他想起母亲曾跟他说的西边拔地而起的大高加索山脉。
青黑色的神之幕要合上金侍县所有人的眼睛。
母亲还在向前跑,孩子却在欣赏死亡。
铁幕终于被后边的铁水推着,向前隆隆地前进,孩子熟悉的房屋屋顶被一个个吃进铁幕中。终于,那铁幕顺着黑夜吞噬,跟到母亲身后的父亲脚跟。
然后孩子就只能看到酸涩的黑暗了。
凝固的大铁块从海岸边铺陈到金侍县的最北边,月亮毫无偏袒地把借来的光抹在铁块的每一寸。
噗……
一块圆圆的铁球从平面上冒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