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雨迟很清楚,他接下来说的话会决定这位叔叔是溺死在水里,还是挣扎着抓住一根稻草。
他偏了下头,胸膛狠狠起伏,把那口呼吸咽下去。
落日灿烂的光线撒在身边的街道上,一只麻雀正埋头啄着食物,脚步轻快。
戚雨迟眨了下眼,重新望向那位叔叔。
“是的,这要看这家公司最后还剩下多少钱。”
他的肩膀搭上一只手,那掌心贴着他,缓缓施力压在他身上,似乎就是这点力道支持着戚雨迟继续站下去。
“啊……”大叔再也忍不住,掌心在眼圈来回搓过,吸了两下鼻子,空着的那只手仍然护着那份合同。
“您买这套房子是……”
“哦,”大叔低着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是我的女儿,我想让她在城里面来读书,但是孩子要落户,就买了房子,本来还想着快一点的话能赶在她开学之前拿到手,现在就是……唉。”
大叔连连摇头,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说:“我就在附近的工地上班来着,之前这边闹得很大一直没办法过来看,今天才来,没想到变成这样了,之前承诺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您以后买房子一定要注意考察开发商的资质,选那种已经做过很多楼盘开发的……”
“我也是第一次买,当时也不懂,就看着这里卖得便宜一点,”大叔打断了戚雨迟的话,“我和她妈妈都是出来打工,身上没得多少钱,好不容易凑了首付,现在每个月省吃俭用一点能还清贷款,但是这房子都拿不到了,我们还背着银行的贷,又不敢停。”
他双手摊开,无奈地摇头,又捂了下脸。
手背上褶皱重叠,长期做体力活的粗糙的一双手,这次盖住脸许久。
叔叔肩膀抖动,在他们面前抽噎起来。
“主要是想让孩子上学……”
戚雨迟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浑身僵硬。
课堂上学到的那些法律知识,他一条也不记得了,眼眶中只装着这个沉重的画面,觉得这一刻一直绑在心上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把他的心脏砸出一个洞,这个洞永久长在那里,给戚雨迟一个最大的教训。
很多人生来没有决定权,他们是无法做选择的。
谢月野帮戚雨迟把那群来帮忙的学生送走了,他们的车还停在路边。
戚雨迟坐在副驾驶机械重复地喝水,谢月野看不下去,抬手捂了下瓶口。
于是戚雨迟低头在他手背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