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侯和北安侯立在雨中,手按佩剑,任由雨水打湿发冠衣袍,半点没有离开避雨的意思。
侍人想为两人挡雨,当即被斥令退下。
雨越来越大,很快遮挡住众人视线。
天空中隐隐传来雷鸣,有猛禽穿行雨中,双翼展开超过三米,掠过大军上方,发出尖锐的鸣叫。
知晓国君亲自出迎,两国军队不约而同加快速度。哪怕满身雨水,甲士们依旧昂首挺胸,牢牢握紧长戟,步伐逐渐变得整齐。
郅玄站在车上,全身被雨水淋透,脸色有些发白。
桑医在后方的车上探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范绪侧头看他一眼,微皱了下眉。密武和羊皓看到他的样子,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很难猜出他们此刻的心思。
郅玄抹去眼前的雨水,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不免又想苦笑。
经过这场会猎,他装病的计划已经走进死胡同。即使密武手中没有证据,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他随时随地可能咽气。真正虚弱不堪的人,别说斩获战功,上了战场就得趴下。
这不是最糟糕的。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西原侯,郅玄很有几分担忧。若是被对方知晓自己装病,进而生出猜忌,绝对是不小的麻烦。或许他应该感谢那条飞来的鳇鱼,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办法。
在郅玄的心烦意乱中,前方已能看到国君仪仗。
相距百步,大军速度减慢,脚步声融合为一,整齐得不可思议。
相距五十步,驾车者猛拉缰绳,战车同时停下。两国卿大夫步下战车,遥对国君行礼。待对面还礼才直起身,正色整理衣冠,走到国君面前再次行礼。
大军出征返还均有固定仪式,郅玄不想再发生变数,路上特地请教过范绪。
知晓不必再致礼,也没有额外的程序,郅玄松了一口气。按照范绪的交代,恭敬走到西原侯面前,一板一眼行礼。
“我儿甚好!”
获悉郅玄斩获大功,西原侯爽朗大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看似心情极好。郅玄却不敢掉以轻心,当着众人的面,将带回的鳇鱼恭敬呈上。
“仰赖君上威武,方有天降吉兆!”
论拍西原侯的马屁,郅玄颇有经验,可谓是驾轻就熟。无视他人目光,一句接一句恭维出口,没有半句重样,态度相当诚恳。
在不知情者看来,他百分百是一个崇拜君父的好儿子。
西原侯被拍得极是舒爽,不断大笑,满面红光。
范绪看到西原侯的反应,对扶持郅玄更有信心。搞政治的还怕脸皮厚?厚才好,不厚才有问题。
密武看着眼前的郅玄,对比暴躁易怒的公子康,只觉心中一团郁火无处发泄。
羊皓面露沉思,想起羊夫人先前传出的话,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位嫡公子。
“我儿甚好!”
郅玄的恭维恰好说中西原侯的心坎,挠中他的痒处。收下鳇鱼,即对郅玄大加赏赐,牛羊不论,金绢都不在少数。
西原侯心情好是其一,此举也为向北安国展示财力。
财富多少也是一个国家的实力体现。
身为国君,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金绢,眼睛都不眨一下,足以证明西原国财力雄厚。
有钱就能养军,有强军就能壮大国家。
人王之下诸侯林立,四大诸侯国国力不相伯仲。西原侯此举不只是赏赐郅玄,还相当于巩固同盟,让北安国知晓,大家做朋友远比做敌人更划算。
仪式结束后,西原侯特地设宴,用郅玄呈上的鳇鱼款待北安国君。
由于保存得当,鳇鱼还算新鲜。可惜国君的侍人只晓得炖煮和烤制,鱼肉做出来,味道固然不差,却比不上郅玄营中做出的鱼汤。
即便如此,受到宴请的北安国君和卿大夫仍赞不绝口。
吃的是味道吗?
当然不是。
吃的是吉兆啊!
宴会之上,郅玄和赵颢分别坐在两国国君下首,高于两国卿大夫。
对赵颢而言,这样的位置实属平常。以他的战功和权势,有这样的地位理所应当。
郅玄实属首次。
会猎伊始,大军抵达郊地,他的战车尚在密武三人之后,是西原侯开口才能站在大军最前。
这场宴会中,不需要西原侯额外吩咐,密武三人便主动于下首落座。
是不是出于真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宴请别国国君的宴会上,郅玄能凭借实打实的功劳坐上这个席位,已经足够了。
换成会猎之前,密武、羊皓和范绪会主动给他让位?
想都不要想!
宴上气氛十分热烈,有健壮的甲士除掉上衣,露出一身强壮的腱子肉,或舞剑或捉对角力,为众人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