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赵颢的面容,映衬赤色长袍,让他愈发像一尊玉雕。
郅玄试着收回手,握住手腕的力量突然增强,又在下一刻放松。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消失,郅玄松了一口气,破天荒的,第一次避开赵颢的目光。
一切发生在瞬间,除了郅玄和赵颢,近处的属官都没有察觉两人的变化。
史官直觉敏锐,抬头看了一眼,被宗人拍拍肩膀,随即收回目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宴会气氛十分热烈,即使没有酒,与宴众人也异常欢腾。
或许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郅玄的兴致不太高。直至两名甲士离开席位,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击剑助兴,他才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宴会之中。
宴会持续到后半夜,众人方才尽兴。
篝火即将燃尽,冷风骤起,比以往的夜风都要冷。
郅玄和赵颢起身离席,属官们也随之离开。甲士和卒伍落后一步。待到众人全部离开,侍人和奴隶才开始清理场地。
夜风越来越大,郅玄和赵颢各自登车回营。
望见夜色中的公子颢,郅玄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当着众人的面,将公子颢邀请到自己车上,车门关闭,正色道:“我有一事。”
“请讲。”赵颢以为郅玄有要事相商,否则不会突然请自己登车,当即坐正身体,表情严肃。
“不能讲,只能做。”
郅玄忽然拉近两人距离,在赵颢诧异的目光中,捻起镶嵌珍珠的发带,轻声道:“如何?”
赵颢没出声,表情带着沉思,凝神打量郅玄。
在郅玄以为他不会答应,准备松开手时,后颈忽然被扣住,冷香逼近,一如当初在怪风中一般。
“婚姻未成,不急。若君心急,颢亦无不可。”
说话时,赵颢靠得更近,一只手扣住郅玄的后颈,另一只手撑在郅玄身侧。袖摆铺展,炫目的红交叠如夜的黑,鲜明、妖娆。
呼吸近在咫尺,望进对方双眼,没有慌乱、没有局促、没有沉迷,只有清明,却异常地撩人。
郅玄笑了,伸臂环住赵颢的肩,手指擦过对方的耳垂。
他再次确认,眼前的男人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从任何方面。
车厢外,属官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无论心中在想什么,表面上看都是一副镇定模样。
终于,车厢门打开,赵颢从车内走出,衣冠整齐,神态自然。
属官们不着痕迹打量公子颢,又瞅瞅同样整齐的公子玄,彼此交换眼神,心中有底。随即各自登车回营,一路无话。
史官回到住处后,当即铺开竹简,提笔刻下一行字:宴毕,公子玄邀公子颢,会于车。
写完最后一个字,史官放下笔,合拢竹简。扫一眼堆在帐篷里的箱子,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还算满意。
郅玄尚不知道史官都记下了什么,否则绝不可能睡得安逸。
赵颢倒是知道,但也不打算干涉。虽然隐隐察觉史官和刚见面时有些不同,但对方的确是在完成职责,也就忽略了那一丝古怪。
翌日清晨,郅玄走出帐篷,发现昨天还枯黄的草地竟覆上一层银白。
“下雪了。”
一阵冷风袭来,郅玄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雪粒在掌心融化,直至消失无踪。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突然。
好在双方队伍都有准备,料定会面时间不会短,带来的物资中都准备了冬衣,还有不少兽皮,都可用来保暖。
巫医观察天色,禀报郅玄,这场雪一时半刻不会停,很可能会越下越大。
“雪大阻路,应尽早出发。”
赵颢营内,属官也在进言,为防大雪封路,需尽快动身启程。
所幸婚书已经定下,郅玄和赵颢都无需在随地久留。
属官们的任务也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将婚书呈送国君,由两国各派行人,完成联姻的所有程序。
成婚地点倒是可以提前找一找。
一旦确定合适的地方,尽快禀报两国国君,公子玄和公子颢才好共同发兵。
用过早膳,郅玄和赵颢再次会面。双方都有意尽快启程,赶在大雪落下前出发。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既然决定拔营,当日就下达命令,两座营盘很快变得忙碌起来。
郅地人有趁手的工具,拔营速度比赵地人快上许多。
在赵地人忙着收帐篷时,郅地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所有的物资都装车捆好,牛马套上缰绳,之前挖出的粮食和兽皮也分别装好,盖上厚实的草席。大车不够用,独轮车都被推出来,能为奴隶节省不少力气。
郅玄没有忙着离开,而是让队伍在原地等待,直至赵颢的营地清理完毕,才按照礼仪互相道别。
“期与君再会!”
两人在车上告别,身后的属官也遥相拱手。
黑色和红色的队伍在随地分别,向不同方向开拔,在号角声中踏上归途。
与此同时,西原侯派出的官员已在郅地停留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