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仅是走个过场。
历史上,不乏有公子德行有亏,奏疏被驳回,要求国君另立他子的情况。
鉴于此,即使是昏庸的南幽侯,在成为世子之前也是老老实实,将自身性格隐藏得很好。
如郅玄这般,奏疏送到当天,人王就发下旨意,直接省略中间过程,实在是少之又少。例外的几次都是诸侯国遭遇大变,不得不马上确立继承人,需要特事特办。
送到西都城的贺书代表人王的态度,表明他十分喜爱公子玄,对公子玄成为世子乐见其成。
氏族们老于世故,一眼就能看到贺书背后的意思。
之前支持郅玄的家族不必提,倾向于保持中立的很快摆正态度,日后如何暂且搁到一旁,当下,他们必然要旗帜鲜明地支持公子玄。
“公子玄能得这般殊荣,实乃国之幸!”
公子玄被人王喜爱和信任,日后成为国君,西原国的国力和国威必将更上一层楼。
诸侯国之间存在竞争,各国氏族也是如此。一旦走出国门,大国的氏族明显更有底气。有一个受到人王信任的国君,小氏族都能抬头挺胸,在他国氏族面前不落下风。
正因如此,得知消息的粟虎和栾会都是满脸喜色,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范绪都破天荒露出笑容。羊皓和郅玄关系疏远,但作为氏族中的一员,此时此刻也是与有荣焉。
唯有公子康和密氏无法融入欢乐的气氛之中。
知晓人王贺书送到,郅玄成为世子板上钉钉,公子康实在控制不住,在家中大发雷霆。
今日之前他还抱有幻想,期望事情不成。他还想联络密氏向郅地派遣刺客,取走郅玄的性命。
死人如何成为世子,又怎能掌管国家。
可惜幻想终归是幻想。
人王贺书的到来打碎他的希望,破灭他所有念想,让他期盼多年的东西化为泡影,就此荡然无存。
他如何不愤怒,如何不怨恨。
“郅玄,郅玄!”
公子康手握长剑,一下又一下劈砍,大声嘶吼,状若疯癫。
不到片刻时间,屋内已是狼藉一片。
侍人和婢女守在门外,瑟缩着不敢靠近,连头都不敢抬。听到里面喊人,侍人和婢女同时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来人!”
公子康再次唤人,声音中满是戾气和怒火。
靠近门前的婢女哆嗦着站起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准备走进去,衣袖却被拉住。
一个年长的侍人越过她,弯着腰,迈步走进屋内。
公子康正要劈砍,见到来人,对准脖颈的剑锋倾斜,顺着侍人的肩膀划下,顿时鲜血喷涌,染红侍人半个身子。
侍人不敢呼痛,更不敢捂住伤口,忍着剧痛趴在地上,额头触碰地面。
公子康不断喘着粗气,手指握紧,大吼一声,回身劈砍在桌案上,到底没有取走侍人的性命。
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侍人身份特殊,从他幼年时就开始照顾他,比密夫人陪伴他的时间都长。还曾在狩猎时保护他,帮他挡住扑来的野兽,自己差点没命。
公子康再是暴戾凶狠,终究还保留几分人性。
如果不是这名侍人,换成方才的婢女,后果就不是受伤,很可能会抬出去一具尸体。
侍人不出声,静静趴在地上,任由鲜血流淌。
公子康背对着他,猛将长剑插在地上,哑声道:“去治伤,让人备车,我去见舅父。”
“诺!”
侍人忍着伤痛退出房门,几乎就在跨出门槛的同时,脚步踉跄险些栽倒。
“我没事,去传令备车,公子要出府。”
侍人低声吩咐,其后捂住伤口,在一个年轻侍人的搀扶下,慢慢向耳房走去、
他跟随公子康这些年,除了挡住野兽那次,从未伤得如此严重。
他亲眼看着公子康长大,看着在公子玄展露才干后,他一点点暴露出秉性。
从国君府走出的侍人十分清楚,只要公子玄不死,公子康再无半点机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哪天盖子遮不住,国君长子的尊荣都未必能保全。
他是不是该为自己找条退路?
毕竟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父母和过继的儿女。即使自己保不住性命,总要给他们留条活路。
侍人叹息一声,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异色,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密武府上,密氏兄弟坐在书房,都是面沉似水。密纪更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大兄,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面对密纪的询问,密武闭上双眼,许久没有出声。
“大兄!”
“你派人回封地,暗中调集死士和军队。”密武终于开口,道出的话却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