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火焰熄灭,柴堆上泼洒油脂。天寒地冻,柴堆遇火星即燃。火龙蹿起盘绕,在风中熊熊燃烧。一团团橘红光亮点缀荒原,如繁星坠落尘世间。
“祭!”
在巫的主持下,大批牺牲投入火中,压得火光微弱,其后又迅速跃起,比方才更烈。
诸侯守在火堆旁,直至牺牲焚烧成灰,火焰全部熄灭,方才登车回营。
盟书已送至各人手中,一字一句牢记在心。
今日之后,中原的战车将踏遍四方,如猛虎出笼威震天下。凡刀锋所指尽收入囊中。
回营之后,郅玄快步走进大帐,除去斗篷,活动有些僵的手指。
帐内设有四个火盆,还有手握的暖炉。不多时,郅玄就缓和许多,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君上,有信送到。”
会盟仪式期间,接连有骑士入营,带来原桃的书信和西都城的消息。
郅玄坐到案后,先拿起原桃的信,除去蜡封,展开后细读。
信中详述中都城变化,着重写明人王淮同王室的角力,以及太后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对此,郅玄丝毫不感到意外。他递出橄榄枝,能不能抓住全看对方。
从中都城的变化来看,人王淮没让他失望。
如此一来,双方应能合作愉快,短期之内不会出现矛盾。长期如何,郅玄无法保证。毕竟人心易变,世事哪有万全。不过以他的实力,即使真有那一天,也能够从容应对。
放下原桃的信,郅玄展开西都城送来的消息。
竹简上的蜡封代表范氏,内容由范绪亲笔所书。另有一封是洛弓送来,写在绢上,内容更短,传递的消息大同小异,并无多大出入。
“羊皓病重,召羊琦归家。”
“公子鸣受寒,幸羊夫人有良药,已无大碍。”
“两位庶公子得子。原氏宗族聚会,别支送子入西都城,现居宗人府邸。”
几段话看似毫无瓜葛,联系在一起,细思背后含义,实则触目惊心。
“羊皓病重,公子鸣受寒,庶兄弟得子,原氏别支送子入都城。”
郅玄陷入沉思,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在案上,发出规律声响。
以羊皓的老谋深算,这场病未必是遭他人算计。毕竟年事已长,身体不比早年,生病不足为奇。不是每个人都有粟虎的体魄,年过半百依旧龙精虎猛,去年还得了个小儿子。
公子鸣受寒,事情有些蹊跷。若真是有心人所为,能瞒过羊夫人的眼睛,动手之人定不简单。
联系原氏宗人和旁支的举动,郅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至于两个庶兄弟,给他们多生几个胆子也不敢参与其中。只能说运气不好,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看来是他离开的时间太久,有些人心生妄念,开始在西都城搅动风雨。
郅玄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该归国了。”
他会有继承人,选谁,如何选,是他自己决定,任何人无从置喙。
他未必会选公子鸣,但这种急于排除异己,不惜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做法令他不耻。一旦抓出真凶,不论是谁也不管是什么身份,必当严惩,绝不姑息。
他会让这些人知道,有些事不能想更不能做。胆敢越过界限,注定会下场凄凉,甚至丢掉性命。
西原侯蛮横跋扈,残暴狂悖,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第二百五十七章
西都城
天刚蒙蒙亮,城门前已排起长龙。
等待入城的人们翘首以待,一边跺脚驱散寒意一边不住探头,希望城门能快些打开。
城头卒伍刚刚换班,一队快步走下城墙去领今日的饭食,另一队走到女墙边,俯瞰城下,城门前队伍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
远处有数支商队赶来,牛马拖拽大车,在雪地中疾行。部分大车装满,车辙相当深,部分则是空载,为的是入城购货,再运往别国售卖。
现如今,西都城不只是西原国政治军事中心,俨然成为北地最繁华的商贸城市。
城内商坊不断扩大,囊括近五分之一的外城和十分之一内城。每日里人来人往,车流穿梭不息。市货的商铺多达三百家,还有数十家新铺等待开张,门前已挂上具有不同特色的幌子,在风中招展,格外醒目。
商铺分为两种,一种专门市大宗货物,专营大商队之间的买卖,每次交易的货物和钱绢以车计。往来商队成员不少于两百人,加上护卫能多达五百甚至千人。
另一种规模较小,商品种类繁多,零散出售,同样利润丰厚。例如一家小小的食铺,主食和菜肴多达十余种,还有从内城流出的各种花样,其中豆腐、豆浆和豆皮最受欢迎。
由于城内不宵禁,商坊日夜不闭,使得氏族坊、国人坊和庶人坊也少闭坊门。即使是冬日寒夜,城内路上也多见行人,商坊内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然而热闹仅限于城内。
城门每日按时关闭,临到天明才开启。如果未能在闭门前入城,就只能守在城外吹冷风,听着城内热闹的人声,一边挨冻一边抓心挠肺。
论理,如郅地新城,已经是北地最大的贸易货物集散地,各国商队想要市货,大可以前往郅地,无需前来西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