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埃尔芬斯并不是故意盯着他,而是不得已。他被尤莱亚一只小小的手牵住衣角钉在了床边,身边能动的东西除了一个手机和床头灯就是尤莱亚,鉴于他并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学当个发明家,所以观察尤莱亚就成了唯一的娱乐活动。
尤莱亚的睡相很好。除去最开始由于睡前哭的那场后劲太大而翻身以外,基本没再动过。他侧着身,一手拽着埃尔芬斯的衣角,一只手藏在被子里,只谨慎地露出一点指尖,好像在小心张望预备稍有不对就立刻缩回去。
埃尔芬斯弯腰清点他露出的指尖,不出所料,顷刻间就缩了回去。
不过没多久就露出了头,动作迅速而准确地抓住了埃尔芬斯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一晃神的功夫,埃尔芬斯的两根手指就被尤莱亚藏在了掌心当中,仿佛战利品。
人类的手比之埃尔芬斯的小了太多,最多能握满三根多一点点,软乎乎的指腹和温热掌心都给埃尔芬斯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种姿势不太方便,他本来可以直接抽走手指,可是接触到尤莱亚的睡脸,又莫名其妙无法动作,只能维持这个别扭姿势,弯着腰,任由尤莱亚抓着自己的手指,想等过一会儿尤莱亚睡深了自己松手。
可惜上帝从来不会听取埃尔芬斯的诉求。
过了一会儿,尤莱亚非凡没有松开他,反而越抓越紧。埃尔芬斯虽然不会觉得累,可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总归不太舒服。不能走也不能放,他想了想,干脆自己也躺了上去,总归这里是他的房间,里面所有东西都属于他,睡个床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轻轻将尤莱亚往床另一侧挪了挪,顺势坐上去。
刚坐好,尤莱亚就跟感觉到了一样,十分自然地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一个大型抱枕。
埃尔芬斯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好笑。他怎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跟抱枕之流混为一谈,即使两者都不是人,可是总归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人类的体温将被窝偎得十分暖和,埃尔芬斯一进去就感觉到了这股温暖,随即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服,把尤莱亚的手挪到自己身上被衣服盖住的地方或被子上,好让他不接触到自己的皮肤。
血族自然体温就是没有温度,在这种天气更是冷得跟冰雕似的,万一把尤莱亚冻坏了就不好了。
他有点后悔自己躺上来这个决定,可是现在起来的话说不定会把尤莱亚吵醒,想来想去,还是不动了,就这样尽量让尤莱亚远离自己。
可尤莱亚本人显然没有这种自觉,还是抱着他不动也不撒手,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要不是埃尔芬斯把手贴到他脸侧时感觉到他下意识的瑟缩,还真以为他成了个不怕冷的小超人。
埃尔芬斯往左边挪,尤莱亚便也毫不放松地追过来,这场没有硝烟的追逐战最终以埃尔芬斯差一点掉下床落下了帷幕。
血族始祖平静地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人类,生平头一次对血族冰人的体温产生了怀疑。
他本来是半靠坐在床上,经过一番折腾,索性直接躺了下去,尤莱亚毛茸茸的小脑袋恰巧就靠在他脸侧,脸深深埋进他脖颈处,温热的呼吸扑打在颈部。
血族吸血时很喜欢咬人的脖子,因为那里脆弱又美丽,容易折断且香甜得要命,天生冰冷的吸血鬼需要血液的温暖来拯救自己,哪怕那血在他自己身上很快就失去了温度。
人类的脖子很脆弱,相同的是,血族的脖子也属于一种禁忌。
一般来说,很少有血族会向自己的同类主动暴露脖颈,那个地方是他们的薄弱点敏感处,能让他们生也能让他们死,被用来显示忠诚,也常用来剖白真心。
按理说,被人碰了脖子,埃尔芬斯应该感到愤怒才对。
可当尤莱亚倾身凑过来,小巧的鼻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无知无觉地将轻浅呼吸喷洒在他耳畔,最敏感的地方被碰触的怒意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埃尔芬斯听见一句梦呓:“……先生……”——来自已经睡着的尤莱亚。
尤莱亚睡着还会喊他的名字。
满腔的无名怒火被一盆凉水倾头浇熄,余韵是无奈的烟,飘飘悠悠散了出去。
埃尔芬斯抬手拍了拍尤莱亚的背,嗓音低沉有磁性,说:“晚安,尤莱亚。”
尤莱亚蹭了蹭他的脖子,好像在回答他的晚安。
第二天早晨天亮得很早,大约是前一天下过雨的缘故,少了云层遮掩,太阳便肆无忌惮地跳出来,大摇大摆地耍威风,阳光早早就洒进了屋子。
埃尔芬斯睁开眼睛,他并没有睡着,到他这个年龄的血族已经对睡眠没有需求,不过为了应景,跟人类躺在一张床上的他还是闭了一会眼睛,粗略算算,从闭眼到现在睁开,大概有个十分钟左右。
他是感觉到尤莱亚快要醒了才睁开眼睛的,就在下一秒,他旁边的人类就动了动眼睛,先是掀开一条缝,接着揉了揉眼睛,才完全张开。
埃尔芬斯看他一脸迷糊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或许是早上的缘故,他心情还不错,便主动开口说:“早上好,尤莱亚。”
尤莱亚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瞪着两只迷茫的大眼睛,机械式地重复:“早上好呀。”说完又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