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从小教育他,做人要知恩图报,他一直记着呢。
宫里负责教授皇子皇孙的是两朝元老方清荣方太傅,三公之一,帝师之尊,文采斐然,受的起尊敬,当的起重责,乃是本朝文人之典范。
入宫的第二个月,李汜对这个新环境也有了一些了解,也渐渐不再陷入梦靥中去,便就不需要人陪着了,虽说时常还会梦到他爹娘,但终归不是什么大事,承德帝见他习惯了便开始着手安排去崇书院的事了。
李汜第一次踏进崇书院的时候,紧张的手心出了汗,尤其方太傅领他进去,让当着众人介绍一番时,更是心慌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涨红了脸。
宫里人口众多,有点什么八卦趣事,不用多久就能传的人尽皆知,人人皆知永安王妃前不久去世了,皇上放下政务快马加鞭连夜去了趟蜀州,没多多久就带回来了永安王遗孤。
宫里见过这小王爷的人极少,原因就在于皇上一直把这人带在身边教导,听守夜的公公说,小王爷刚到宫里夜夜做噩梦哭喊着醒过来,皇上听说了,晚上还得去陪着,等人去睡了才回到寝宫。
承德帝膝下有四位皇子一位公主,没有一人得此殊荣,因此宫里上下都对这个小王爷十分好奇,今天瞧见本人,各个没出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李汜在蜀州的时候野惯了,也没点当主子的架子,丝毫没规矩,蜀州多山多树,他一天到晚跟着城里将士们漫山遍野跑,哪能见过这般仗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时候李弘烨他们原没有之后那般精明,出生就比别人高一等,天之骄子,又正是贪玩的年纪,简直是无法无天的混世魔头,一天天的不是欺负侍卫宫女,就是琢磨怎么偷懒。
李弘煊那时候才十一岁,说话就已经十分欠揍了,“太傅,这人莫不是个哑巴吧,永安王府的小王爷居然是个小哑巴,喂!小哑巴你会说话吗?”
此话一出,其他的伴读皇子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赞叹四皇子聪明。
李汜觉得他和李弘煊从小不对付,估计就是这个时候结下的梁子。
方清荣将手背在身后,板着脸瞪了众人一眼,吓得他们立马噤声,随即蹲下身与李汜平齐,眼中带着笑意直视他的眼睛,“小王爷若是不想说话便不说了。”
抬头看了看这个面容和善的老者,李汜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直至李弘煊书桌前,深深吸了一口沉声道:“我爹是永安王,替大晋守卫边境多年,立下赫赫之功,与当今陛下同为先帝之子,我身为嫡长子,当应承他的位,于私,我为兄,你为弟,你当称我一声兄长,与公,你未封号只挂一皇子之名,按官阶来说,我在你之上,而你为下。”
此番言论一出四周纷纷静下声来,各个看向这边神色各异,李弘煊更是涨红了脸,死死咬住下嘴唇,凶狠狠的瞪着这个让他丢脸的人。
更凶的人李汜都见过,丝毫不觉得害怕,连心绪都没有一丝波动,依旧侃侃而言,“你目无尊长,罔顾伦常,以狂悖之言辱骂兄长,此乃一不敬;无视法度,私自议论以性命生死为大晋建功立业之忠臣将领,此乃二不敬;以下犯上,蔑视规章律法,此乃三不敬。不知四皇子可认!”
他每一个字说的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声音不大,带着点自信的大将之风采,却能够让在坐每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方清荣捻着胡须不语,只是眼神中赞赏之意藏也藏不住,就连望向李汜背影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满意。
李弘煊从小被宠着长大的,身边宫女伴读哪个不是顺着他,一点都不敢反抗,除了在李弘炀他们那里吃过瘪,还没人能让他出丑,顿时气的脸又青又红张了张嘴还不知道从哪句反驳,颤抖着手指着李汜,险些气晕过去。
“好了!”一旁坐着的李弘烨出声了,“又不是三岁孩童,怎还是改不了这开玩笑的喜好。”
李汜将视线移了过去,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后者起身笑了笑,“你是李汜吧,我长了你两岁,你同四弟他们称我一声大哥便是。”
李弘烨以后是占了个温和自重的名头,年纪轻轻已然能看见那副引人作恶的伪君子风度,只是当时李汜年纪还小未能看出,再加上他本意也不是惹事,知道点到即止,恭恭敬敬弯了弯身行了礼,便收了浑身锋芒朝着自个儿座位走去。
旁观的众人依旧没有出声,李弘炀又朝着方清荣作揖,客气尊敬的说:“太傅可以上课了。”
这个意外之事其实不在李汜得意料之中,他早些来的时候,皇上派来的领路公公一路上把崇书院里几位皇子介绍了一遍,宫里很无聊,正以为能有人同自己为伴时,谁知就发生了这般的事,让李汜挺惆怅的,趴在桌上连连叹气。
“你能安静点吗?”
听见这声音,李汜猛地一下抬头看了看四周,就瞥见自己前桌一位穿着淡青色长衫系着同色发带的一位小公子微微侧了侧头,容貌生的极好,年纪虽小已然有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风采。
李汜呆愣愣指着自己鼻尖问:“你在和我说话?”
小公子点了点头,“你莫不是聋了?”
刚刚才和人吵了一架,李汜实在没心思再闹,只能憋着火气摆手,“抱歉。”
“知错就好,”小公子满意的点点头,“莫要吵我看书了。”